绑了郑司马?”
“没错!"那汉子梗着脖子道,“今早孩子实在受不了,饿醒了就开始哭,我想上街去粥棚先舀碗粥喝,也有人拦着,说我是抢难民的饭吃,我没法子了,只能去找人要说法,可这……郑司马拒不承认他的所作所为,我气狠了才出此下策!”装哑巴装了一早晨的郑禹衡,见逼问到他头上,这才开口,“我下的政令明明是女子幼儿一人四两,成年男子一人半斤,谁知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带他去查,他根本不听!"见宋照明面上阴云密布,又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是秉公办事,哪里知道他这么不讲道理。”
宋照明瞪着郑禹衡无语凝噎,气得连说了几个“好"字,一面让况方将具体负责卖粮的几人找来,一面向众人道,“今日午后,我们会派人在各个街坊树了牌子,大家可凭太原户籍签发粮证,今后,有粮证的,皆可按郑司马方才所说,每日四两或半斤的领,若有斤两不足的,我们在府衙专开一门,均可到那里报官。”
她一口气说得急,老毛病犯了,干咳起来,百姓吵嚷着,又说有人扣了他们的粮,这事不能就这么过了,宋照明强撑着嗓子,一一安抚,说会严查下去,给个交代。还有人跟着叫唤,说滩民多了,城里小偷小摸也多了,这事官府管不管,宋照明专提了他到前面来,细细问了,当着众人面,改了安置难民的地点方式,教两面尽可能互不干扰,如此折腾了一早晨,才算将郑禹衡积了多日的问题挨个解决。百姓尽散去,万冬青一边拍手一边走到她近前,“想不到我们赵娘子平日里文文弱弱的,竞有这本事,将台子撑住了,你没看着,百姓们走的时候,那可都是心服口服。”宋照明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心知这些人只是问题解了,心满意足,若想收束这偌大一座城,还要些时日呢。
郑禹衡回府后,便像个哈巴狗似地,跟在宋照峒身后,他这人,平生没见过什么正经相处的样子,要么盛气凌人,要么像现在,做小伏低,宋照峒不耐烦看他这样,赶了他出去,速速将私扣粮食的官吏查清了,别在这儿碍眼。宋照明夜里提了笔,将今日的事,一一记下,想寄信给季息,又觉着自己好没道理,这么紧迫的时候,给他发这些做什么,倒像个讨要夸奖的孩子,也不知季息收到前次的信没,管涔山幽深难行,朔州平原渺无遮蔽,现下到了何处,太原情势危急,可云中又是此次一举消灭突厥气焰的关键所在,千里之外,也不知他会如何权衡。
收到信时,季息已率军打下了朔州,众将在城中四散休整,季息单独捧了信回房,一展开便看到最下方的簪花小楷,他只觉心神皆在那两行字上荡漾,反复默念几回,才惊觉袁鸣宇几人已巡营回来,脚步声就在门口,眼见门帘就要掀开,季息忙用手一划,从信上将那一小条撕了下来,折折叠叠地,塞进自己的里衣中。
“太原来了信?"袁鸣宇进来先自己提了杯茶喝,见季息执信沉思,便问说写了什么,太原可安好。
“好,还好”,季息浑没看内容,只觉心口贴着信的那点,热得发烫,胡乱回了袁鸣宇,方瞧见对方正挑眉看他。“将军这般紧张,可是太原出了什么事”,季息帐下除了石隽,便是张扬最为体贴,见季息大冷天出了满头汗,忙递了巾帕过来。
袁鸣宇没听季息那装模作样的"无事”,自去上前拿过信来,越往下看手越忍不住颤抖,“雁门战败,曲岩心不知所踪!将军,这就是你说的还好?”
季息也惊了一跳,四人聚上前,均一目十行地读了。余态率先道,“老曲怎地这样?不对,他们怎么去了代州?“此前种种在眼前一一划过,余态才察觉一切都乱了,现今的战况显然与他所知的计划对不上号,此时诸事分明,余态的嫌疑也不攻自散,季息揽过他,才将整个计划合盘托出。“眼下种种俱对我们不利",袁鸣宇凝神阖目,语气却甚急,“军粮不足,曲岩心疑似叛逃,突厥又直逼太原,将军,直取云中的计划,这次怕是行不通了。”
“将军为何疑我?"余态还在旧事上回不过神,被张扬拉住,毛毛茬茬的一张脸上,尽是委屈,“那老曲呢,是不是也只是疑心,现下生死未明,又或许是伤重了回不来,将军明鉴,老曲不是这样的人哪!”
袁鸣宇不再多言,季息略略对他二人说了前朝中事,“曲岩心与安王暗通款曲多半是事实,只是不知他为何这样做。”“安王难道知晓了你的……“袁鸣宇抬头,被自己的猜测扼住咽喉,同季息对视,只觉如冰雪倾覆,凉透肺腑。“可他无需如此啊。”
季息知此事不宜现下挑明,当即下令余态和张扬各点万余人,准备回援太原,将他俩安排出去,才同袁鸣宇细商。“安王莫非是受了贵妃蛊惑?长安遥远,传信艰难,我们现下看不清京中的局势,一举一动,都受人掣肘。"季息移了座过来,同袁鸣宇小声道。
“从郑禹衡到曲岩心,在你身边的眼睛越来越多,再加上宋娘子的身份,殿下,你在河东恐怕是呆不长久了",袁鸣宇胸腔里有股浊气吐不尽,不住地叹息,“与其等着别人来揭开真身,不如早点斩断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