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牵丝术。
蓬莱山上的崖山道君,惊才艳艳的容有衡,平生共有两个秘密。
第一个么,他是重生者。
所以才会做下众人都不理解的那些事,譬如说自断一臂去战妖王;再譬如说假死后隐姓埋名,从风光无限的蓬莱下一任掌门人,变成了十四盟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修。
种种异常的背后,都藏着一个直指天道的大秘密。
第二个么,则是牵丝术。
“牵我魂丝,色授予魂。”
他教给邹娥皇的牵丝术,和旁人学的那些个搬移物品的小仙术,不是一种东西;准确来说,这是一种相似于魔道的术法,在无灵根的人体内埋下了一根细长的假灵根。
与此同时,反应再慢的人,在浑身灵力以恐怖的速度被吸光的情况下,也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何春生惊惧异常。
作为正道何家的老祖,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爆喝声是:“你是个魔修?!”
在这方天地,谈起“魔”这一个字,大多数人想到的都是魔域里那些个不人不鬼的天生魔物,而不是早于一千年前灭绝的魔修。
那是起源于一千年前的一场天地不容的童男童女祭祀案,得知消息后,昆仑携手大小仙门近千余,以迅雷之势围截了魔窟,将八成魔修一网打尽,金丹以上的魔修全部魂飞烟灭,剩下的魔修再难成气候,过上了人人喊打的生活。
自此风云变幻,魔修这二字也逐渐被人遗忘。
甚至到了近几百年,大多数修士只知道那杀不尽的魔物,而不知道人,也能修魔。
而何春生再是个心思狭隘之人,他毕竟也是作为何家老祖,参与了那场对于魔修的围堵。
也就是说,他亲自领教过那群人的手段。
在修仙史上只留下一行“三月之内,魔窟荡平”的八个字,真真切切落到每个人身上的时候,却是数不清的血肉之躯。
魔修的手段,连天地不容都只是一个委婉的形容词。
他们驱使死人的白骨,吸食活人的血肉,各个生得是娇媚容颜,藏着的是歹毒心肠;三个月的包围战,以看似剿灭为大胜利的前提下,是仙门近千年的根基损伤,数十万精英天才的殒命。
所以才会在二十年前的妖族入侵下,青黄不接的人族战线节节溃退。
但如何辨认一个人是不是魔修,并不是靠他们外在的那些手段,而是从修炼一开始,他们运转灵气的方式。
正道修士的灵气是自己修出来的,魔修,则是从别人身上掠夺生机蕴养己身。
一瞬间千万线索都在何春生脑海中过了一遍,难怪邹娥皇从来不遭雷劫,每日只有一战之力,这些万般古怪下藏着的秘密,在如果她是个魔修的解释下,一切却都能解释地清了。
他又惊又怒,反手要甩下三张火符。
谁料下一瞬,纠缠在他手腕上的丝线猛地一收力,半跪在地上的女修,以扭曲的角度爆发出惊人的一跳,咯吱咯吱的关节作响;手心握着刺骨的鞭尾,任凭骨尖划破手掌留下稀稀拉拉的血水,以一种惊人的高速甩向何春生。
火烧火燎的燎泡遍布了她的半张面庞。
邹娥皇顾不得喊痛,她一跃而起,纤长的灵丝锁住了天上那老贼的咽喉。
如果是一个剑修在场,看到这一招哪怕仅仅是灵丝,也必然会惊呼一句:好标准的细月分春剑法。
细月,是剑式皓然如丝,看见而不可挡;分春,看似温柔的背后是杀机毕露。
只有剑招能做到这样。
所以哪怕邹娥皇手中无剑,可她用的确实是实打实的剑招。
可惜何春生不是剑修,所以他看不出来,他只嗅到了一丝恐怖的杀机,但不知道这样的杀机,在剑修的概念里,是堪比教科书般规范的模板。
“我不是魔修。”
用白骨嶙峋,皮肉绽破的双手锁住他,把薄如蝉翼的灵丝架在他脖子上,干着杀人的勾当却一脸不知所谓的邹娥皇,认真地对何春生说。
在她那双无论何时看都觉得蔫蔫的黑瞳深处,冒出了蕤蕤火光。
“我是个剑修。”
当一个蓬莱的修士,向旁人这般宣誓自己是一个剑修,而不是修剑的,大约也就说明了,她非剑不可。
非剑不能。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该学会放弃呢。
藏在树荫下的容有衡在此刻终于微微笑了。
他想,如果这个人连灵根都没有,却执意还要踏上这场求仙之路,并且甘愿守着一把籍籍无名的剑五千年,忍受着旁人肆意的嘲笑而不改其路...
那你要对这样的人说什么呢,你还能对这样的人说什么。
夸赞或贬低,都不能磨其心志。
劝戒与教导,都只是多管闲事。
——或许连邹娥皇自己都忘了,她修仙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