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物间又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没急着出去,视线落到不远处未合上盖子的纸箱,其他纸箱封存得极好,只有它大大敞开着,像是邀请人来看。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楚熠不想否定自己的不磊落,他的确对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然而只挪了两步,从窗帘旁的缝隙照进来一缕光线,落在纸箱的最顶上,楚熠看到了一个牛皮纸的厚重画册。
楚熠本就不报希望,昨晚进了她家门心脏却还是漏了一拍。因为这个房子没有他居住过的痕迹了。
牛皮纸画册是程景知最喜欢的一本画本。虽然不太方便携带,但偶尔和他出去,她会画景,会画人,会画小动物,后来总是画他。
那本画册,楚熠的肖像占了二分之一,他垂眸思考的样子、他捧着书本的样子、刚剪完头发清爽的样子、他深情与她对望的样子、还有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握杯子时泛白的指关节……
那本画册承载着二人的大部分回忆。
后来程景知买来子母本,一本小一些的,32K的大小,趁手方便携带,做任何事的时候她都能画,画下来的不止是他,还有一只叫做博士的陨石边牧犬。
只不过这只小狗从无良狗贩子手中买回来没多久就生病去世,程景知哭了好久,楚熠那时候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养小狗了。
楚熠蹲在箱子旁,指腹轻轻拂过画册封面,浮尘在光束中旋转纷飞。
箱子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东西,只是都落了一层薄灰。他目光沉沉,看着那些曾经用过的却被蒙尘的物品,心便像是垂在池边的腐木,哪天再来一股力,就连仅剩在岸上的部分也会一并被池子吞下。
可至少现在没有,幸好没有。
像是有了由头,得了底气,他伸手抽走靠在箱子壁的那本小的画册,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捧在手心里。
腐木又如何,新木又如何,这么多回忆,又岂是乔彦今比得上的?
自信主导过一瞬间,却在看到陈温纶发来的照片时,心又沉到了池塘底。
许久没有点击屏幕,手机自动黑屏,平静如死水,他的溺亡只发出一声咕噜声,没人听见也无人在意。
乔彦今喂程景知吃东西的画面,任谁看了都要说周围好多粉红色的泡泡,两人恩爱,甜得发腻。
楚熠第一次深刻意识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还能用在他身上。
他平静地放下手机,吃完早餐,亲手洗过她的餐具,拿上画册,在出门前给程景知发送信息:【知知,我吃好了,碗也洗干净,现在准备走了,晚点我送些已经吃掉的食材过来。】
程景知:【说过了不用,带上门就行。】
楚熠:【知知,门已经关上,谢谢你的收留。】
·
程景知下午和金管家约了明天要上门进行勘测,金管家欣然应允,并告诉她:“程总,您随时来都可以。”
没有老板的指示,这管家也必然做不到对她如此恭敬。除非是知道她的身份,但她的身份也没有明面写到自己脸上,所以她更倾向于是老板的指示。
这位国际巨星如此好的修养倒是不太像如今的小生。她猜想,大概只有老一辈的艺术家才会如此,不由加深了对对方的好感。
说不定明天再见到金管家她还能从中套出点话来,然后自然而然就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了,毕竟这样的国际巨星掰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两个。
结束下午的工作,程景知依旧是并不急着回家。离开时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漫天的橙橘色,落日的余晖吝啬,不肯照到这里来,高楼的暗影沉沉压着她的小工作室。
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迈巴赫停在它原来的位置。
消失了几天,又来了么?
程景知咬着下唇,拧眉吸气。
今天的她依旧是工作室最后离开的人,出门给工作室落锁,转身便看见陈温纶手上提着东西朝她走来。
她站在原地等,陈温纶将手上的东西交付给她时,告诉她:“原本楚总要亲自送来,但突然来了事走不开,他说晚点他会……”
“我不要,麻烦你告诉你们楚总让他别再来了。”
她迈步前往自己停车的地方,陈温纶还是跟着,脚步声穿插而行。
程景知不喜欢一句话重复说,她认为这是对方不尊重自己的表现。她没再接着说什么,只是走得更快了。
到了车旁,还是往后看了一眼,陈温纶提着袋子不苟言笑,还向她颔首。
想来也是因为楚熠才被迫加班,都是些没办法的打工人,也不想为难他,便让他早些回家。
然而待她打开车门,还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一大袋东西被提了进来放在副驾。
程景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温纶,后者只是带着歉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要是带回去的话楚总一定会扣我工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