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装什么?假惺惺地后悔?”
故离回神:“不错。”
柳凫表情顿时更加怪异,一声冷哼还没来得及从鼻子里挤出来,故离已越过她走入里间,垂坠的珠帘交响间,只听她平淡道:“若当初剑再准些就好了。”
接下来几日周而复始,大多数时候喻扶辞亲自在屋里看着,他抽不开身时则由柳凫代劳,只有入夜后能安生——但故离知道不是夜晚无人看守,而是魔头好歹还给彼此留了点脸面,没连她晚上那点安宁都要扰,将人安排在了屋外。
随着时间流逝,故离每天和柳凫一起活似守丧般对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是攻打玄苍山迫在眉睫,还是楚璲口中那把内乱的火终于在封崖岭内烧了起来,喻扶辞分身乏术,每日来这里找不痛快的时间逐渐减少,幸而勉强也足够故离向系统威逼利诱修补金丹用的。
再加上一日没断过的那碗汤药里面加了价值不菲的稀罕药草,有温养内府养护金丹的奇效,数日调养下来,她金丹上的裂纹已修补了个囫囵,除却真元尚有些亏空,已然没有大碍。
不到半月后的深夜,化神期修士敏锐的神识忽有所感,故离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却发现异动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源于她自身。
楚璲附在她身上的那只阴灵早已烟消云散,恐怕连转世都转不利索,只剩下一点气息在她识海内寻摸了个角落蹲着,故离也没赶。
九幽脉道训“忘死,然后生”,虽不似涅槃道生生不息,但在苟延残喘死不咽气一道上也是别出心裁。此刻那点比喻扶辞每日留下的寒气还弱的气息哆哆嗦嗦挪移起来,幅度刚刚够触动她的神识,有气无力地在上面戳了四个字:
“时机已至。”
随着这点气息彻底碾做了烟,故离仍睁着眼,黑玉似的眼珠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挪,在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蓦地,她双眼转向侧面。
从屋中浓郁的黑暗里,传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叮的一下,像是瓷玉杯盏相互磕碰的响动,若非修士耳力不比寻常,恐怕会以为是外面屋檐上露水撞击窗棂的声音。
故离坐起身,理好衣衫走了出去。
外间也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却能隐约辨别出一道人影轮廓无声无息地坐在书案前,再加上一身玄衣,便天衣无缝地嵌进了黑暗之中,仿佛生就满身孤寂与压抑,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幻影,顷刻便能与夜色同归于寂。
“醒了。”果不其然是喻扶辞,开口时尾音平且轻,不是问句,显然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设隔音的法阵,而是将放在桌上、动静引起了故离注意的那只茶盏朝外推了推,道,“坐吧。”
茶盏中正冒出袅袅的雾气,故离在他对面坐下,将杯子端了起来,热气便翻滚着擦过她的眼睫,在眼前蒸出一片朦胧的白雾。
“我们上次这么对坐着喝茶,似乎是三百来年前了吧。”喻扶辞又倒了一杯,自己抿了一口,杯中的热气霎时笼罩了他眉眼,叫人看不真切神情。
他的声音难得的舒缓不带刺,仿佛还带了点笑意:“以往我十岁出头便筑基、未及弱冠而筑基大圆满,前呼后拥,九宫中无数人盯着争抢时,没喝上过你一口茶;待测出是个一文不值的白箓,跑到你殿里闹你,倒有了茶喝。”
故离淡道:“仰元峰上别的不见得多,煮水的茶叶花草有的是,谁想喝来要便是。”
喻扶辞彻底笑了:“对啊。自打我测出白箓那天起,曾经的万里挑一成了美玉空心,志得意满变成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百般照拂的内门仙士与仙长们不知所踪,趋之若鹜的教习们冷面相对,视若己出的掌事尖酸讥讽,一呼百应的外门同窗欺凌排挤。唯有你始终如一,仰元峰的大门还一直给我开着。我以为你待我不同,却原来是倾河仙君对谁都太过相同,只不过我脸皮最厚,才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成功混到了天一宫仰元峰里招摇。”
他忽然凑近些许,深黑的眼睛盯着故离,嘴角勾起一抹笑,像谈什么隐秘一般压低声音问:“仙君猜猜,当年在鉴脉之前,我打算入的是哪一脉,想进的是哪个宫峰?”
故离垂眼盯着手里的杯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不知在沉吟什么,片刻后才抬眸与他对上:“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去谋害与你同窗弟子的性命。”
喻扶辞嘴角一点弧度瞬间落了下来,攥着茶盏的骨节缓缓收紧,直到将瓷盏握出了即将碎裂的细响。
“我最讨厌你这副满嘴正道苍生的样子,”他紧盯着故离,眼里闪动着一抹堪称厌憎、又迟迟无法真正破土而出的光彩,“厌恶你心里那道划分正邪的梁,厌烦你的规矩,厌恶你的原则,也讨厌你说话不算话!”
他起身欲走,经过故离身侧时却顿住了,黑暗里只听见压抑的呼吸声。
半晌,故离头顶传来一道空乏平直的声音,好似说话之人已行了千里路,十分疲倦一般。
“师姐,”他轻声道,“你能再跟我说一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