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庄周。这个故事里的人有各自的命运,而你是你,一个局外人、旁观者,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拯救真实世界里你的命运。完成攻略任务,然后我就会带你回去,并兑现诺言,你明白了吗?”
故离定于一点的眸光挪移几寸,没有立即回答。
“再者,你现在处境本就危险,如果在这个世界的你没完成任务就死了,你依旧会回去,但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绦带又商量道,“至少你要先想个办法把自己和同门的命保住吧?我知道你内府有损,只要你完成攻略任务,我可以酌情发布阶段性奖励,为你修补金丹。”
故离两指将它捏了起来:“你能修金丹?”
她自身的情况她十分清楚,金丹自爆是高阶修士陷于绝境之中走投无路时,用于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法门,即便被喻扶辞阻止,金丹上也有碎片以及大量灵力逸散。
骤然间损耗充盈至可以撑起整座护城大阵、抵御成百上千魔修的灵力,即便她身为化神期修士,也难以为继。就算此刻悬济脉的仙长亲至为她疗伤,不疗养上一段时日也是无法全然恢复的。
绦带受到质疑,不服道:“当然!别以为我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正是全力以赴的时……”
写道一半,外面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它连忙蜷缩好身体,趴回去老实装死物。
这次的脚步不同先前喻扶辞的,明显要重且杂乱得多。故离收起手,坐着没动。须臾只见几个魔修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应当是知道她重伤不能妄动,也没有顾忌,打开牢门鱼贯而入。
来人清一色女弟子,打头的略解释了两句,说是尊主认为倾河仙君为人阴险不得不防,说不定还藏了什么暗器法宝在身上,特命人进来盯着将衣衫再换一遭。
故离胸前衣襟在方才呛咳时溅了点血沫上去,换了也正好,是以没表达任何反对意见。只有系统附身的缎带疯狂想扒住她的手,活像个被风流负心汉抛弃的苦情人,但争取无果,最终还是给夹在一叠衣服里给一起卷走了。
故离从头到尾不置一词,表现得十分无可无不可。她向来不是喜欢多事的人,自然也不会多嘴问为什么说的是搜身换衣服,却连带把地上的麦秆也全部掏走,水珠抹尽,连床都搬出去换了一张四平八稳的进来,铺上褥垫放好衾枕,又另摆上桌椅铺设软垫,不大的牢房连同里面的囚犯在内,在转瞬间焕然一新。
魔修们离开后,监牢里终于又恢复清净。故离略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任何遗留的窃听阵法或法器,于是躺到铺好的床上,安稳阖了眼。
倾河仙君性情淡薄四方闻名,尽管没有入无情脉,甚至还没有鉴过脉,但玄苍上下一早便达成共识,认定她就算不是无情脉数百年一遇的满阶互鸣,万里挑一的天才,差别也不会太大。
没有要事见不到她人影,没有正事听不见她说话,像极一尊八风不动且冷冰冰的神像,不近人情的程度令人咋舌。
但不近人情也有不近人情的好处,譬如此刻,身受重伤被困敌营,藏得最深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还给最不该知晓的人探了个门清,可不知究竟是心境实在强大还是压根不在乎,故离并没产生几分焦躁,行止间一派泰然自若,在魔窟内也是既来之则安之,该养伤养伤,该休息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昏沉半梦半醒间,她忽有所感,蓦地睁开了眼。
牢狱森冷的铁门外,光线暗淡,甬道两旁光裸的石壁一直像远处延伸,没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从尽头隐隐传来水滴落地的滴答声,一响一停。
昏暗的光线洒到门外,却被拦了一道,勾出一道漆黑的剪影,身形高挑,背光静静站着,面朝床榻这边,幽魂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故离隐隐可以感到两道冷锐的视线一瞬不瞬地戳在自己身上。
察觉她醒了,立在门外的人侧了侧身,抱臂侧倚在栏杆上,小半张侧脸被那点暗蒙蒙的光映亮,线条流畅,直挺的鼻梁上一只眼睛却像独自避开了光也似,幽沉漆黑。
垂下的长睫遮住小半瞳仁,眼角忽然微微挑起一点,凝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感觉怎么样了,亲爱的道侣?”喻扶辞笑道。
故离起身的动作一顿,脚尖一时没寻摸好落点,差一点崴到。
她转过头,冷冷看着对方。
喻扶辞站直了,拍拍手,状似善解人意道:“好吧,说正事。”
他视线穿过栏杆平平落在故离身上,依旧没什么温度,声音像流过琴弦的冰泉:
“选好了吗,倾河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