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出发,派了王盈盈的堂弟走在最前头,面无表情地沿路抛洒彩花,宛如鬼街那支出殡队伍,只不过这次是喜事。
神婆依旧戴着鬼神面具,所以底下荒谬的表情无人瞧见。每走一步,她身上的摇铃都在叮当作响。临出门前,她将一串以元宝、祥云交融的翡翠吊坠塞入福袋,高高挂在了经过的树上。
所以那些福袋并不只是求福的,它也是每一位姑娘上山的象征。
队伍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明芃作为信女,她挎着花篮走在轿子旁边,一路都在偷笑。
但王满媳妇就没她这样开心了,落在后面边追边哭,撕心裂肺地喊着轿上人的名字。王素珍倒是解气多了,一时间,因为众人不同的态度,让这出嫁的场面变得格外荒谬。
其实唐沂和明若清也都来过,本是有心理准备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沉默,不能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但看见这次护送姑娘的人是南初七后,两人就明白他们沉不住气了。
也难怪,毕竟这段时间里唐沂确实在避着所有人。
明若清临走前向南初七确认:“真是你上山啊?姜师傅呢?”
南初七绕了绕手上的红线,另一端伸入轿子,就在新娘子抱着的羊崽身上,这会还能听见小羊的铃铛响。
“有线索不分享,单飞吧,我要和你们绝交。”
明若清沉默了一会,但她不太放心:“要去也行,不过你们一定要在明天日跌前离开抱子坞。”
南初七挑眉,这是准备清理杂碎的意思了啊。
没能等到回话,明若清也不适合一直站在他旁边,村民们都看着呢,所以南初七再抬眸,人就不见了。
整支队伍停在那座石碑前,接下来的路就是南初七一个人送新娘子上山了。
神婆说一定要在戌时前送到目的地,所以路上不能耽搁。南初七还好,只是新娘子又戴冠又抱羊的,走得不是很快。
南初七无聊,新娘子一路上都不说话,顶着红盖头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摇了摇红线,小羊的铃铛就跟着清脆脆地响。
“这样,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亘古不变的开头:“从前有个人。”
“某天他上山拜访隐居的大师,问大师,您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呢?大师很神秘地说了八字,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这人又问,那大师,您住在山上无人打扰,肯定事事顺心吧?但大师回答不是。他问大师能举个例子吗?大师说不举。”
南初七摸着羊崽笑疯了。
这个笑话的灵魂就在于最后的“不举”二字,南初七每次都觉得好好笑,可是新娘子无动于衷,他只好止住了笑容。
“哥哥,现在已经没人了,你可以笑的,不会露馅。”
姜云清掀起盖头的一角,险些喘不过气:“我有点笑不出来。”
作为知情人的神婆都觉得他俩的举动太大胆,姜云清代替王盈盈上山,这是最能保她命的方法了。
就是有点委屈姜云清。
南初七的视线和他交汇,认认真真地瞧了一通,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这般持久的对视,姜云清一直都不喜不悲,雅致英逸得很。
南初七明白了,哥哥就是一个特别干净的妙人。
像雪一样,但是没有那么冷,光看样子,姜云清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所以在此刻,南初七加重了要弄死某些人的念头。
从未时到戌时,天色越来越黑,到了目的地连最后一个人都不能陪同了,真不敢想象以前的姑娘独自留在深山中,她们该有多绝望。
南初七把红线另一头从小羊身上取下,套上姜云清的手腕,他觉得这才算圆满。
“道长让我们明天就离开,可我还没来得及吃那只鸭。”
“那下次再做。”
“好,好啊。”
后来他们终于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在夜里就像索命的鬼魅。远远的,无人抬的花轿呼哧呼哧地飞来,砰一声,停在了二人面前。
难怪不准人送了,这种东西确实看不得。
南初七把姜云清扶上轿,他也跟着进去。待人坐好了,花轿自个跑得飞快。
姜云清掀开帘子,周围的景象十分陌生,狂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脸生疼。他发现,经过的树影像极了羊犄角。
藏在袖里的清虚蠢蠢欲动,他知道危机就来自于刚才一闪而过的羊兽,并非怀里的羊崽。好熟悉,可他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花轿猛地停在一处山洞前,没有防备的姜云清险些跌出去。还不等他重新坐好,洞里就有位额间红点的姑娘朝着花轿走了过来。除此之外,他还能听见羊叫的声音。
又是羊。
怀里的羊崽忽然就有些害怕了,挣扎着从轿里跳了出去。姑娘没管它,只是朝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