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疯了。
她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叫沈薇,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叫慕星野。
迷糊的时候,她不记得自己的孩子,不记得自己的丈夫,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有个男人叫李修睿,是个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男人。
但为什么重要,她也不记得。
夏至的清晨。
佣人照例在后花园里摆上摇椅,沈薇穿着长袖立领的真丝睡袍,仰躺在上面,膝上搭着条手工精致的羊绒毯。
这是她近来最喜欢做的事情,从睁着惺忪的睡眼,直到烈日完全爬上来。
她就这么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儿,看着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嫩绿的树叶照下来,满眼里都是揉碎的金色。
霍昀山和慕星野并肩,立在远处的屋檐下。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霍昀山开口,语气怅然。
他还是那副绅士的打扮,只是手里多了一根拐杖,五六十岁的人,像是已经迟暮的老人。
那天,他只是想跟沈薇吃个饭,可没想到后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110来了,120来了,新闻媒体也来了。
在那种混乱的场面,谁都顾不上再隐藏什么隐私,只想着怎么救命。
可到底郭琴兰还是死了,李
修睿也死了,他们都为了救沈薇死了。
李修睿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体已经没有暖意。
沈薇抱着他的尸体,怎么样都不肯松手,她的身上手上全是血,脸上是斑驳的泪痕,她祈求着每一个路过的医生护士,救救李修睿、救救她孩子的父亲,直到声嘶力竭晕过去。
再醒来,她便疯了。
一天之间,痛失最器重的孙子和儿媳,慕登勋强撑着主持完两个人的丧事,便一病不起,公司所有的担子,都落在慕星野的身上。
“如果我的辛苦,能替代阿薇的痛苦,就好了。”慕星野看着沈薇,墨瞳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缱绻。
如果早知道沈薇已经这么爱李修睿,他宁可自己从来没回来过,或者,宁可那天晚上替沈薇死去的人,是自己。
他爱她,他想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他却逼疯了她。
霍昀山的眼睑颤了颤,他懂慕星野的后悔,因为他自己也在后悔,后悔在决定对付沈家的时候,就应该下手更果断一些,根本不该给崔玉容和沈倩儿那种毒妇再出手伤人的机会。
虽然他们现在都进了监狱,永远不能再害人,可那个开朗干练的沈薇,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霍昀山叹气道:“你找个时间带阿薇来桑湖湖心岛,让他
们母女见上一面,看能不能对阿薇的病情有些帮助。”
“不必了。”慕星野依旧看着沈薇,连一个眼波都没有给霍昀山,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沈薇,“霍先生,那些回忆对于阿薇来说,不过是负累。我们,都不要再用自己的自以为是,去干涉她的自由了。”
她的人生,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插手。
崔玉容、郭琴兰、包括霍昀山那些以爱为名的,对伤害沈薇的人进行的报复。
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终究将沈薇逼上这条不归路。
“那你就打算由得她这样下去?”霍昀山不甘心,“现在的科学昌明,国内不行就去国外,三年不行就五年,你就不想看着阿薇好起来吗?”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省,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答应过于问珠,会把沈薇当真亲生女儿疼,试问,有哪个人正常人,愿意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永远只能是一个疯子呢?
慕星野的目光终于从沈薇身上收回来,落在霍昀山脸上,平静的语气里透出坚定,“霍先生,阿薇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
霍昀山眉头蹙起,“你觉得她这样很好?”
“霍先生,她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
,是她自己说了算。”慕星野的眸子暗了暗,“因为爱她,我希望她能做她真正愿意做的事情。无论是她是清醒也好,迷糊也好,我只要她活着,按照她愿意的方式活着。哪怕,她就像现在这样躺一辈子,只要她高兴,我就会陪着她,让她躺一辈子。”
沈薇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连笑都不会,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呆滞的,即便是面对两个孩子。
最近,她已经会笑,会主动开口跟家里的人说话,会表达自己想要什么,这已经是好的开端。
霍昀山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星野,“这就是你费劲千辛万苦从昏迷中苏醒,从d国回来想要的结果?”
“霍先生,我想要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看见一个支离破碎的阿薇。你觉得,以她现在的状态,还能承受什么风浪?”慕星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