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地界,在远离城镇的乡间驰道上,明月高悬,莹白的月光照亮了道路两边的树丛灌木,也照亮了道上扬起的尘土。
夜已过半,在这乡野僻静之处,竟然还有一辆马车奔驰在道上,乍看之下,这马车极不起眼,半旧褐漆灰暗斑驳,可只消细看,就能知道车架的主人身份不俗。
车架四角悬挂着灯笼,照的四周通明,两匹骏马身形矫健,马车的行进在乡间土道上依旧平稳,山谷之中,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车窗的帘幕被掀开了一角,一只指尖浸粉的玉手伸了出来,随后探出半张脸来,弯月浅眉舒展幽远,卷翘的长睫之下,一双水光潋滟的睡凤眼流转着看向两道的树影花草,流动的光影投射在其中,更是楚楚动人。
随着帘幕的半开,清新爽利的风卷着芳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叫人神清气爽。
尤听容被吹的有些舒爽地微眯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又美丽。
怀中酣睡的单遐甘似乎感觉到了风吹过面颊,往尤听容的怀里钻了钻,蹭了蹭母后的衣裳,继续睡。
坐在角落的青町一直留心着,立刻帮着将单遐甘身上盖着的绒毯往上提了提,直到盖过了她的半个下巴才作罢。
做完了这些,青町继续缩回角落,和兰影靠在一起,二人对视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忧虑,离宫已经有
三天了,她们一直在路上,马车都换了两辆了,她们二人还没缓过神来。
虽然皇后娘娘临行前问过,她们是留在宫里还是跟自己走,二人自然毫不犹豫要跟随皇后娘娘左右,可她们现在还没想明白。
怎么好端端的,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跟康乐长公主出来一趟,就径直出了京城了,连太子殿下都被抛下了?
相比于她们的紧张,康乐长公主却是一派轻松,小眯了一会儿后睁开眼,对正看风景的尤听容道:“早年间,这种山间小道夜里是无人敢走的。”
在尤听容疑惑的目光中,康乐长公主坐直了些,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望着静谧的山岭道:“皇兄才继位的时候,国库空虚、地方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沉重的赋役压的人们喘不过气,乡间地头都被权贵霸占,人们无地可种落草为寇的数不胜数。”
“彼时我出门在外,纵然身边有十数随从护卫,也是不敢在夜间行路的,保不齐……哪里就窜出来山匪流民拦车劫掠。”康乐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那都是被逼到绝境的可怜人,豁出性命的比比皆是……”
话说到这里,康乐长公主不免面露不忍之色,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那一侧的帘子也拉开了,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远处是无边的田野,初秋时节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
虽然暮色深沉看不大清
,但随着拂面的秋风,耳边能够听见簌簌的麦穗摩擦的细响,可以想象麦浪滚滚的喜人模样。
康乐长公主浅笑着继续道:“如今大朔国富民强,平民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妻儿老小,早年间久杀不绝的匪患也不治而愈了。”
尤听容听着康乐长公主的话,目光也跟着转向了平坦开阔的田野,唇边露出一抹笑来,单允辛的确是个明君,这是大朔的幸事,也算是自己的幸事。
合着宜人的秋风,嗅着山野馨香,尤听容也靠在车壁上眯了一会儿,等她再度睁眼醒来,马车已经停在了渡头旁。
天刚蒙蒙亮,渡头上已经繁忙起来,来来往往的船工高声吆喝,搬运者来往旅客和商人的行囊,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渡客们一边吃包子一边等候开船。
赖在尤听容怀中香香睡了一晚的单遐甘这会儿闻着味睁开眼来,声音懒懒糯糯的,“母后好香呀~”
在一旁给她收拾外袍的兰影闻言神情一紧,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叮嘱道:“小姐,在外头可不能再叫母后了,要称呼‘娘’。”
单遐甘眼里的迷糊在兰影的紧张下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睛,听话的答应下来,也跟着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问道:“咱们是在微服私访,所以不能暴露身份,对不对?”
康乐长公主闻言忍俊不禁的笑了,在单遐甘谴责的目
光下,才收起笑容道:“甜甜说的对,可千万不能暴露了甜甜是小公主,母后是皇后的事。”
单遐甘严肃的点头答应,“遵命!”
说罢,单遐甘吸了吸鼻子,这才想起了什么一般,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看向尤听容,甜甜的叫了一声,“娘~”
尤听容笑着答应,“诶,娘在呢。”
单遐甘将小脑袋靠进了尤听容的怀里,仰着大眼睛,“甜甜乖不乖?”
尤听容看着这小丫头别有打算的小模样,配合地点头,“甜甜最乖了。”
单遐甘这才进入正题,小手揪着尤听容的衣裳,眼睛巴巴的看着窗外,“那甜甜可不可以吃那个?”
单遐甘一边说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