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暑天里,六宫之一的重华宫中却是十足的冷寂,院子里空无一人不说,地上的灰都积了一层了,也无人料理。
可见即便出身高贵、脾气跋扈如嘉嫔,在数年不得见外人之后,也得在现实中低头,连宫中的奴婢只怕都使唤不动了。
这一片懒洋洋的重华宫在向荆敲门而入之后才算醒了过来,原本不见人影的宫人们立刻窜出来了,个个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凑上前来,“向公公怎么来了?若是皇后娘娘有吩咐,您只管知会一声,奴才巴巴地就去了,哪里能劳动您亲自来?”
向荆锐利的眸子往萧条败落的院子里一扫,正殿廊下的边边角角里都挂了一层蛛丝了,“咱家再不来,只怕人都要叫你们蹉跎没了。”
宫人们头皮一紧,慌张之余,又很快回过劲来,向公公这话怪罪之余,又何尝不是表明了他对宫人们怠慢之举早有所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的。
“向公公教训的是。”领头的管事太监将腰弯的更低,面露谄媚,“只是……嘉嫔娘娘是拘禁悔过,哪能事事顺心呢?”
“您且放心,奴
才等晓得分寸,必不会短了她吃穿用度的。”说到此处,掌事太监用目光指了指屋内,“嘉嫔身边跟着忠心耿耿的体己人呢,您只管放心。”
向荆瞥了他一眼,“从前如何,咱家没见着,今日见着了,可得治治你们的懒筋,还不赶紧收拾干净了。”
“诶诶!”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对向荆的话不敢不从,手忙脚乱地张罗着收拾院内和廊下。
向荆这才抬脚进了内殿,才一掀开帘子,就是一阵阴郁之气传来,明明是大太阳天,殿内却被一片昏暗,窗子关了个严严实实,几个对着床榻的悬窗前还挂了厚厚的帘子。
殿内的摆置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半点不堕嘉嫔身为主位娘娘的身份,冰釜里也早早摆上了冰块,绿凝正站在一旁摇动着冰釜上的纱扇,将凉气送至整个屋内。
若非向荆看见了绿凝,听见了耳边扇叶摇动的机械声,只怕要以为内殿空无一人。
就连动作的绿凝也是一片死气沉沉,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见是向荆,眼睛这才闪过一丝神光,屈膝垂首给向荆行了礼。
而后绿凝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纱帐前,轻声细
语道:“主子,坤宁宫的向公公来了。”
片刻之后,纱帐中才伸出一只手,绿凝赶紧帮着将床帐勾起来,至此,向荆才算见着了嘉嫔的庐山真面目。
嘉嫔靠卧在床榻之上,许是常年不见日光,面色惨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妩媚的眼睛也凹陷了些,眼下的青黑让她整个人毫无神采。
加之在这暑天里,嘉嫔身上还盖了一床被子,好似病入膏肓一般。
只是这种感觉在嘉嫔开口说话之时荡然无存,她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尖刺,“多年不见,向公公见了本宫,连奴才的本分都忘了?”
她再如何,也是主子,向荆再得意,终究也只是低人一等的奴才。
绿凝闻言心中打鼓,嘉嫔倒真是十年如一日,这些年的蹉跎下来,性情是丝毫未变,纵然是奴才,皇后身边的六宫总管哪里是一个不得宠的嫔妃可比的?
绿凝担心向荆生气,可向荆闻言却只是勾唇一笑,浑不在意一般,“嘉嫔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光惦记着娘娘的大喜事,紧着来通报,竟忘了规矩了。”
说罢,向荆弯腰欠身,分毫不差地行了礼,“奴才请嘉嫔娘娘吉安。”
嘉嫔看着他弯下的脊背,脸上浮上笑意,眼中也洋溢着得意之色,“说到底,还是皇后出身小门小户,治下不严,才叫你这样粗鄙的奴才得意忘形。”
这下绿凝是彻底慌了,不等向荆说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嘉嫔扫了眼绿凝,面露鄙夷,“狗奴才,本宫还活着,你跪的是谁?吃里扒外的东西!”
向荆站直了身体,嘉嫔说话这样难听,他却已经笑容不改,“绿凝姑娘起来吧。”
“你放心,嘉嫔娘娘病昏了头,她的胡言乱语,咱家不会记在心上的。”
向荆知道,对嘉嫔这样的人,漠视和轻贱才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果不其然,嘉嫔见向荆对一个奴婢都笑脸有加,却对自己置若罔闻,顷刻间燃起熊熊怒火,抬手抓了身后的软枕就重重砸向了绿凝,“贱东西!”
绿凝被打的身子一歪,险些踉跄着倒在一旁。
嘉嫔还嫌弃枕头打的不够,冷哼一声,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本宫要起身,替本宫穿鞋。”
绿凝连忙爬起上前,跪在嘉嫔脚边替她穿鞋,不料才穿好,嘉嫔的脚就踩到了她的手指上。
绿凝唇边溢出
压抑的痛呼,祈求地看向嘉嫔,“主子,奴婢知道错了……”
嘉嫔对她的痛苦置若罔闻,甚至站起身来,有意地用鞋底重重地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