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静字字铿锵,伴随着低沉难辨的念法之声,萦绕在空寂的前庭,震响在众人的耳膜之上,惊的在场之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天命二字可不是开玩笑,现在渺静开口便说二皇子身负天命,岂不是暗指二皇子可堪天下大任,有望继承大统,是老天爷选的储君!?
当然,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奇怪。
这……这渺静不是皇太后和皇后的人吗?接机争夺皇子尚且不稀奇,怎么还变着法给二皇子抬高身价?这唱的是哪一出?
于此同时,原本洋洋得意等着给尤听容沉重一击的皇后完全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片冷寂之中,尤听容不紧不慢地开口,“恭喜皇后娘娘,二皇子年纪尚小,文不能佐天子,武不可阔疆域,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为父皇和皇祖母尽孝,皇后娘娘也能安心了。”
皇后的胸口起伏剧烈,死死地盯着尤听容,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尤听容没事人一般,微微一笑,提裙跪下,“恭贺皇后娘娘,我朝能得二皇子这样的天命吉星,必是上天庇佑,来助陛下定不世之功!”
尤听容是贵妃,她这一跪,在场,除了皇后,无人敢不跪。
再者,即便形势未明,但贵妃娘娘祝愿的是皇帝将来的不世之功,祝愿的是朔国的国运,谁敢在这个时候有二话?届
时传到了皇帝耳中,岂非不敬?
在场之人只能紧随其上,跟着跪下,齐声道:“恭贺皇后娘娘!”
皇后回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乎是立刻,失声怒斥道:“不过是云游和尚的疯言疯语,岂能当真?”
尤听容抬首,“皇后娘娘,渺静大师可是太后娘娘的佛门师傅,您若说他是疯和尚,那太后……成了什么了?”
尤听容说着,遥遥对上了皇后的通红的眼睛,眉梢轻挑,“皇后娘娘还请慎言。”
“你!”皇后的红唇微颤,吞吐片刻,转向了渺静,“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妄言国运,妄自揣测天命!不要命了吗?”
法场之中,原本只是嘴角淌血的渺静,此时唇边的鲜血越淌越多,身形不稳,似乎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渺静身旁的乐之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场跪下,高呼道:“施主慎言,贫僧的师傅乃是豁出毕生功德为皇太后寻求平安之法,说的一字一句皆是上天指示,皇后娘娘因何诋毁指责?”
“佛祖在上,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若不信……何苦要累带贫僧的师傅舍命算这一卦?”乐之的语气沉痛。
皇后百口莫辩,祈福仪式是她定的,人是她请的,方才也是她再三请求渺静卜算……
可、可她和皇太后一同定好的,明明只有太后娘
娘正逢星宿不吉,然二皇子与太后互补,可保太后康寿。绝对没有对二皇子的抬举之言,他是天命之子……那她的大皇子呢?她这个皇后又要如何自处?
是谁?是谁要害她?是谁帮着尤听容算计她?
不等皇后想明白,她无论如何不能认这个所谓的“吉兆”,当即便呵道:“来人,将此妖言惑众之人拿下!”
一旁的秋弥看着皇后已然慌了神了,想要劝阻,然而不等她开口,便听身后的宫女中响起了一声惊叫,尖锐的叫声立刻聚集了所有人的主意力。
秋弥眉头紧皱,正要责问,却发现那宫女直直地盯着法场正中,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人跟着看过去,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哪!”
原来,原本似乎是因为占算堪命伤了元气嘴角淌血的渺静大师,此时痛苦地捂着心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几乎喷了身旁的护法们满头满脸,随后不等身边的徒弟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了圆台之上。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没有上前查看,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渺静是活不成了。
他几乎是将腹腔中的血全吐了出来,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刻满了梵文的石台。
尤听容看着刺目的鲜血,微微偏头,递了个眼神给身侧的向荆,掀了眼皮,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
微不可察地冲他摆了摆下巴。
向荆颔首,躬身,无声地退出了人群,快步往乾清宫去。
站在圆台旁的皇后因为方才情急之下上前逼问渺静,站的近了些,身上也被溅上了红腥点点。
此时愣愣地伸手抚上脸颊的湿点,看着指腹晕开的浆红色,又看向无声无息地躺倒在石台之上的渺静,指尖微微发颤,“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秋弥以为皇后吓着了,连忙上前擦拭,“娘娘莫怕,快来人,还不赶紧收拾……”
皇后的声量陡然升高,压过了秋弥的声音,“他怎么能死?”怎么能现在死!?
渺静死了,今日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再难翻篇了,她筹谋了这么久,却让尤听容和单弋安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