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美人起身,挥退了宝悦和绿凝,捧起了那个透明的白水晶宝函,隔着有些暗黄的溶液,与里头的眼睛对望着。
这是若生的眼睛,即便嘉美人精心保存,却再也不复从前的神采,黯淡无光,泛着森白的死气。
嘉美人动情地看着,最终也只能轻轻将额头抵在了水晶壁上,缓缓阖上了眼。
脑海中回忆起她最后一次看见这双眼的模样,黑眸宛若夜空,缀了漫天的碎星……还要一个,小小的自己。
想到这里,嘉美人的脸庞上坠下一行清泪。
她曾动过念头的,想着既然已经错过了,何不就此断了?
还是赵宝林送的那本《地藏经》,再度牵起二人本该斩断的缘分,她发现自己割舍不下。
可她再钟情,心里依旧存了一根刺,一根一碰就血流不止的刺。
直到年前那一日,若生抱着必死的心与她诀别,红着眼眶,告诉了她一切,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他告诉她,为了她,他豁出性命将他们的宝贝孩子留在了人世之间,尤听容胎像不稳,早就该是死胎了,他施行了还魂夺舍之法,现在尤听容肚子里的,是他们的孩子。
嘉美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生的每
一句话,在夜深人静之时,她都在心口齿间砸么过无数次。
他说,“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他说,“遇见你,是贫僧的命数,更是贫僧这一生的幸事。可遇见贫僧,沾上贫僧,却是你一生的不幸。”
他说,“自今日之后,只当从未与贫僧相遇过,施主金昭玉粹、清极贵极,早该与贫僧撇开关系、斩断前缘,此后再不必相见,更不必相思。”
他说,“现在,你的孩子没有一丝污点了,让他回到你身边吧。”
……
嘉美人每一次想起,都痛的无法呼吸,在脱力之前,她郑重将水晶匣子放回了原位,并调整了位置,让它能够看着自己。
一边抬手擦了眼泪,一边唤了绿凝进来,“去把我没做完的虎头鞋和针线一道拿来……”
——
宜秋宫
在接连半个月的春雨之后,天气总算是放晴了,连带着尤听容的心情也放晴了。
说起原因,除了天公作美,也与今日要来的客人有关。
在接连两个大晴天之后,张福昨日就来传了话,说趁着天气好,今日便接了樊侍卫的妻儿入宫拜见,就是紫宸殿那个喝了单允辛的壮阳汤,误打误撞真得了个大胖小子的。
因着这
事,尤听容难得起的早了些,坐到了内殿的软塌上,看着青町和兰影指挥着人忙前忙后地张罗,怕两个月大的奶娃娃出来久了会饿,连奶娘都备下了。
尤听容还笑话她呢,“张福都说了,人家是亲娘奶着的,小孩子嘴挑,哪里吃的惯别人的奶?”
倒是兰影帮着青町说话,“这进宫来穿的都跟上刑似的,只怕不方便喂孩子。”
“所以呀。”尤听容今日精神足,“哺乳期,该给樊夫人备上更换的衣裳才是正经的。”
青町一听觉得有理,又吩咐人去准备。
兰影含笑着看着兴致高昂的尤听容,因为今日要见客,尤听容穿了件鲜亮的鸢尾蓝宽袖宮装,乌发半堕,用一支点翠凤头簪固定着,鬓间插了一簇绒花,美的动人心弦,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等尤听容赖在靠椅上用过了早膳,正擦着唇角的时候,就听外头来报,“主子,人到了!”
兰影赶紧帮尤听容补了荷红的口脂,青町亲自出去迎接,“樊夫人请。”
尤听容微微撑起了身子,跟着看向门口,一位身形略有些丰腴,身着金驼色交领齐腰襦裙的夫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走进来。
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大,几乎快走到
了青町前头,目光见到坐着的尤听容,先是一愣,而后单手抱着孩子,一手提起裙摆,利索地跪下请安。
“臣妇拜见宜嫔娘娘,请宜嫔娘娘吉安!”说话中气十足。
一旁的兰影等人收回本想帮着搀扶的手,都有些没想到,这位夫人身手如此利索。
“夫人多礼了,快坐吧。”尤听容快速地扫过樊夫人。
樊夫人肤色算不上白皙,略偏暖黄色,泛着健康的光泽。眉眼都微微上扬,鼻梁挺直,瞧着颇为英气,只看面相就知是一个爽快人。
果然,尤听容话音落下,都不必人扶,樊夫人抬脚踢了踢裙角,避免起身时踩着,就自己站起身旋身坐下,“多谢娘娘!”
“夫人抱着手酸不酸?”尤听容看了眼颇为壮实的孩子,抬头对兰影道:“去把摇篮推了来……”
“嗨……娘娘不必费心,就这二两肉,抱着跟玩似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