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冬,京城里头,是一日赛一日的冷,听兰影说,昨儿夜里还下了好一会儿的冰粒子。
尤听容出了宜秋宫,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风,眼见红墙上叠着的琉璃瓦上都凝了一层银白的薄冰,这会儿日头出来了,水滴顺着瓦沿滴答落下。
灰白的地砖上透着冰渣融化后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兰影紧张地嘱咐着轿夫当心脚下,切莫滑了脚。
轿夫们也是格外当心些,毕竟轿子里坐着的,可是身怀龙种的宜嫔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尤听容坐在轿子里,倒是觉得空气十分清新沁人,呼吸之间,令人神清气爽起来,想着若无事,倒可以去御花园转转。
不过这份好心情,到了凤仪宫门口立刻就变了。
尤听容才下了轿,门口守着的小太监便高声唱到,平常各司其职的宫人们,这会儿都垂手低头地侍立在庭院两旁,“奴婢拜见宜嫔娘娘,请娘娘吉安!”
整个凤仪宫,气氛肃然凝重极了,尤听容略一思量,知道,应该是皇太后娘娘在这儿镇场子呢。
尤听容缓步进入殿中,暖气扑面而来,蒸的尤听容眼前都有一瞬的模
糊,殿内更是落针可闻。
隔着一层水晶珠帘,透过双面异绣的百鸟朝凤八扇屏风,高出三寸的台上,果然一正一侧坐了两人。
外间侯立着的采女们,双手交叠、垂首耷睫,看见尤听容进来,齐齐矮了一头,“宜嫔娘娘吉安!”
尤听容微微颔首,进入内殿,微微抬眼扫过皇太后和皇后一个赛一个阴沉的脸,微微曲了膝盖,“嫔妾参见皇太后娘娘,恭请皇太后娘娘千岁慈安!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等了片刻,尤听容能感受到,皇太后冰的刺骨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
皇后先按耐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宜嫔位居九嫔,乃是一宫主位,又掌协理宫务之责,深得皇上倚重,应当为六宫表率,应当勤勉才是。”
“嫔妾伺候陛下更衣,不慎迟来。”尤听容没有多说。
太后嘴角一僵,到底是老狐狸,既顾忌着体面,又忌惮单允辛,开口道:“宜嫔怀着身孕,不宜久站,且坐下说话吧。”
“谢太后娘娘。”尤听容依言落座。
仰头看向皇太后,却见皇太后正盯着她的肚子,见尤听容看过来,唇边还挂起一抹笑意,“
宜嫔的肚子算着日子也有两个月了吧?”
尤听容点头,“回太后娘娘话,太医说,约莫有两个半月了。”
“算着日子,明年金秋,哀家便可以抱着孙子了!”太后娘娘语气轻快,“陛下登基五年了,后宫子嗣不丰,哀家可是好一阵挂心,没想到……这喜事都是扎堆来的!”
皇太后说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底下方才见识过太后冷脸的嫔妃无不面露惊异和疑惑,又赶紧垂头掩饰。
只有嘉美人靠着椅背,微微昂头,绕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一旁的皇后嘴角绷的很紧,牙关紧要,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尤听容听着皇太后说的违心话,也不吱声,一时之间,场面就冷了下来。
皇太后身边彩月见状,笑着附和道:“奴婢还记得,宜嫔娘娘入宫,便是因为钦安殿的法师与宜嫔娘娘一照面便说宜嫔娘娘有福气,与太后娘娘有缘。”
“如今一看,果然是呢!”彩月笑眯眯的模样与皇太后如出一辙,“宜嫔娘娘一进宫,宫里的好消息就没断过!”
皇太后半点不觉得脸红,颔首道:“怪不得呢,哀家瞧着宜嫔便觉得亲近。”
尤听容看着皇太后这一
番唱作俱佳,心知她必定有所图,只是一时理不清头绪。
“太后娘娘说笑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当不得真。”尤听容推辞道。
“哀家瞧着宜嫔气色很好,害喜可厉害吗?”太后一脸关切道。
“暂且还未显露出来,只是嗜睡些,多谢太后关怀。”尤听容耐着性子配合道。
她倒想看看,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就好。”太后欣慰一笑,“哀家怀着长公主的时候,可是遭了好大的罪呢。”
“不过宜嫔可是切不可因为此时的松快掉以轻心,这孕里的难熬,可是要到月份大了才会显现出厉害来,到时候,只怕你连床都起不来。”
“肚子大了真不方便的时候,可切记不要逞强,这晨昏定省不来也罢,哀家和皇后都会体谅你的。”太后说着斜了一眼皇后。
一见皇后那恨不得杀人的脸色,又撇回脸来,有些不满地沉了声,“皇后,你说呢?”
皇后赶紧应声,“母后说的是。”
皇太后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暗道,皇后的日子就是过的太顺了,一点挫折都受不得,连逢场作戏都不会,手段着实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