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思量周详,宜秋宫有你管着,我很放心。”尤听容蓦得笑了,看着向荆的眼中带了欣慰。
转而看向青町和兰影二人,“既然咱们有缘到了一处,日后我待你们便如同自家人一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咱们同心齐力,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郑重点头,“您放心。”
向荆怕尤听容心软,追问道:“嘉美人的事,主子预备如何?”
尤听容闻言微微垂眼,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稚子无辜,这脏血……不该、也不会由我来沾。”
话外意思,既表露了对孩子的怜悯之心,更深层的,是言明了即便尤听容肯放过嘉美人,皇后也不会放过。
于其由她出面做这个恶人,不如让这两人狗咬狗。
向荆笑了,“主子说的是。”
尤听容拿起未完工的绣品,拈针穿线,恢复了一贯的平和。
青町和兰影在一旁帮着理线、递剪子,向荆将矮桌上的宫粉梅放到架子上,而后便出去忙活了。
尤听容看着绸面上一双相伴相随的大雁,有些出神。
这一次,尤听容不争圣宠,而是剑指后位,更在乎的是弋安名正言顺的储君之位。
无论是皇后还是嘉美人的孩子,
都是威胁,是变数,她都该毫不留情。
但想着要对一个无知无觉的、稚嫩可怜到毫无自保之力的婴孩出手,许是曾为人母,尤听容的一颗心免不了软了三分。
所幸,皇后和她虽斗的狠,却都是想保孩子的,暂且不用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只可惜,嘉美人的孩子来路不正,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皇后费尽心机抢了去,可说是报应不爽。
这样一个孩子,占着长子的位置,对尤听容反而是好事。
尤听容想起前世生产之时,撕裂的痛楚,几乎麻木的下肢,身下的被褥被汗湿了一层有一层,产房内人影攒动,可她只记得帐顶上的桂花刺绣。
单允辛下了死令,若保不住母子平安,殿中所有人,皆不可独活。
足足生了两个时辰,产婆帮着推肚子,才在最紧要的关头生下一个瘦小孱弱的婴孩,几乎快断了气。
产婆和太医们使了浑身解数,奴才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弋安才虚弱地连打了几个空嗝,发出小猫崽般的哭声,满殿欢呼,“恭喜娘娘喜得麟儿!”
尤听容还记得,她满头满脸的汗水混杂着泪水,隔着襁褓将弋安软乎乎的一团抱在怀中的感觉。
她十月怀胎险
些丢了性命才生下的孩子,呼吸声微不可闻,通红的皮肤皱巴巴的,一阵风似乎都能要了弋安的命,娇弱到经不起哪怕一丁点的磕碰,可他却偏偏生在危机四伏的皇宫。
偏偏,托生于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母亲。
生产之后,尤听容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强撑着下来走动。
不为别的,只因卧床这几日,皇后派了秋弥一日三趟的来,每回都要抱一抱,一抱就是好久,久到尤听容一颗心都悬在空中。
而后,皇太后就称病静养,说宫里冷清,庆安宫大宫女彩星又时常把弋安抱了去陪伴太后,流水般的赏赐进了长乐宫,涂家姑侄的心思昭然若揭。
尤听容却只能坐以待毙,每日巴巴地守着长乐宫宫门口,等着庆安宫把人送回来。
她能做的,只能用自己吃不好睡不好的消瘦憔悴让单允辛心软,祈求能让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放下谋算,可怜可怜自己。
这一世,她不会再坐以待毙地将身家性命寄托于单允辛的怜爱,须得早些筹谋。
晚膳后,尤听容正倚在榻上做荷包呢,单允辛的銮驾就悄无声息地到了宜秋宫门前。
不等青町进去通报,单允辛便大步流星进了内
殿,身后跟着的常顺赶紧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使了个眼色,示意青町赶紧带了人下去。
陛下本来憋着气,非要等着宜美人先服软来哄他的。
谁曾想,下午太医院顾太医来报,说起花房送到宜秋宫的月季含了麝香,陛下当即就坐不住了,紧着批复了军政要紧的折子,晚上便来了,显然是记挂着。
陛下勤政,从来不把折子留着过夜,待看过了宜美人,还得趁着夜色回乾清宫批折子。
月色皎洁,尤听容特意命人开了东墙的窗户,正巧能瞧见圆盘般的悬月。
单允辛悄无声息地进门,绕开了屏风,穿过已经束好的珠帘,正瞧见软榻上的尤听容。
尤听容看月亮觉得白如凝露,殊不知自己在单允辛眼中,小巧的脸蛋皎白的更勾人,堪比明月。
舒展的姿态,慵懒地靠着三个叠起来的织花软枕,柔软的衣裳顺着腰身塌陷流转,比得过远山娇柔妩媚。
此刻敛着精致瑰丽的眉眼,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活计,清冷又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