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寺客堂的小厢房内,尤听容自打天空震响第一声惊雷便惊醒了。
起身穿了外袍,点亮了窗前的油灯,铺陈纸笔。
满腹心事地提笔,抄起了佛经,忽听窗外隐约有马匹嘶鸣之声,而后便是重重的铁蹄落地的哒哒之声,似是有人匆忙赶至。
尤听容伸手推开了窗户,正对上了雨幕中的男人。
尤听容从未见过这样的单允辛,借着闪电的巨大光亮,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单允辛被雨水沾湿的睫毛。
他是一国天子,在人前,他一直都是华服金冠,盛气凌人的。
即便是说起自己的身世,也是窝在她的脖颈处,不愿将自己的脆弱展露于人前。
尤听容没有想到,她还能看到这样的天子。
单允辛就这样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姿态是轩昂的,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流淌下来。
头发没有一丝不苟的束着,一根玉簪固定的头发已经有些松散,被雨水沾湿,垂落的碎发有些凌乱地贴着他的侧脸。
身体笼罩在黑色的披风里,因为冒雨策马而来,已经完全湿透了,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将单允辛健壮挺拔的身姿展露无遗,淅淅沥沥的水顺着衣角留下来。
两人视线相对,静默无言。
尤听容不想承认,即便死了一遭,看着眼前人脆弱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向来
擅长攻心,明明做尽了伤害之事,怎么还能做出这幅可怜模样?
尤听容想关上窗,再不济闭上眼,别去看他。
只是捏着笔杆的手指都因为过于用力酸疼了,也没能动作。
不能心软,他的情意再真切,也不过是那么凉薄的一点,就如同赏赐给她的位份、封号,到此为止了。
尤听容不断告诫自己,逼迫自己去想她记忆中最痛苦、最不堪的画面,她前世最后一次见单允辛的场景。
那时她被禁足长乐宫,董德妃强闯,和她说了许多诛心之言,也挑破了她对这份感情的幻想。
尤听容当即便要见皇帝,她还存着那么一点点希望,她要听陛下亲口告诉她。
在她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近小半个月之后,常顺终于在长乐宫露面,一改热络讨好,冷冰冰地传达了陛下的旨意。
没了轿撵、没有奴仆前呼后拥,她独自一人,跟着常顺走去紫宸殿,那是冬日,她脚下的软底绣花鞋被雪水沾湿了,冷到了骨头缝里。
比起冷,更多的恐惧,尤听容第一次觉得这条路那么长,长到她甚至萌生了退意。
到了紫宸殿门口,常顺止步不前,她绕过屏风、穿过珠帘,看到了一袭华丽龙袍的皇帝单允辛。
“臣妾拜见皇上,圣上万岁万福。”尤听容提裙跪下,行了大礼。膝盖结结
实实碰到了冰凉的石砖,单允辛也没有像从前一样亲自扶起她。
只有冷冰冰的话语,“朕要你禁足长乐宫,你就用绝食来逼朕见你?入宫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单允辛历来幽深的黑眸依旧深不可测,冷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尤听容无力辩驳,入宫十二年,她从未这么畏惧眼前这个夫君——是夫、更是君王,“臣妾不敢。”
“说吧,有什么要说的,今天都说了。”单允辛的言语透着不耐:“说完了,就老老实实呆在长乐宫当你的淑妃,无事,朕不想见你。”
尤听容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御前失仪,恭恭敬敬道:“回圣上话,臣妾只是想知道,弋安近来是否一切都好……”尤听容还是想听单允辛亲口告诉她孩子的事,“他没有离开过臣妾,臣妾只是担心他。”
“放心吧,他被照顾的很好。”单允辛不假思索地回答,池卿环德才兼备,是个能与他担担子的。
“被谁照顾的很好?”尤听容气血上涌,她已经快受不了了:“臣妾的孩子,为什么要被别人照顾?”
“董瑶告诉你的?”单允辛拧眉,冷哼,“她说的话,你倒是都信,朕说的话,你都忘到脑后了!”
“难道臣妾连自己儿子的去向都不配知道吗?要等到臣妾的儿子变成别人的,
等到臣妾举家都死绝了……臣妾才配知道真相吗?”尤听容面对单允辛的,连日的委屈恨不得倾泻而出。
“你那个尤家一摊子脏东西,烂泥扶不上墙,朕忍到今日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如果真的懂事,就该知道闭嘴!”单允辛想起这些破事就恼火:“你不满朕封环环为贵妃,觉得不合礼法。难道你配吗?朕能给你淑妃的位份已经是抬举了,再高的位份你担不起也配不上!人要知足,不要贪得无厌。”
尤听容脑子一片空白,心痛如刀绞。
单允辛看她红彤彤的眼眶,避开了眼,叹了口气,开口:“环环德才兼备、娴雅端庄,可堪后位,弋安交给她照顾对孩子只有好处,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