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榻上沉沉入睡的萧宁玉,林怀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他难以想象,究竟需要背负多么沉重的压力,忍受多么深刻的孤独,才会在心底构造出一个虚幻的身影,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在内心深处进行一场无声的抗争。
萧宁玉以此方式自我否定,其内心世界的痛苦之深,不言而喻。
“哟,心疼了?”
薛佳望向林怀景,嘴角挂着一丝戏谑。
“并非心疼,只是我天生难以忍受他人承受苦难。”
林怀景回应道。
“是不忍他人受苦,还是不忍这样一位佳人受苦呢?”
薛佳边说边将一把草药递到林怀景手中,“去处理一下。”
林怀景接过分量不轻的草药,询问道:
“姐,她的病症,真有法治愈吗?”
“这么担心她?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这是心病,需要休息,需要学会释怀。我的药只能辅助,能否走出阴影,还得看她自己。”
薛佳说完,便转身忙活自己的事情。林怀景自觉地处理药材,同时向薛佳发问:
“姐,你真不愿意和我一同南下吗?永宁城的药材也很丰富,不逊于上京。”
“你有所不知,北方气候寒冷,药材生长缓慢,但药效更佳。若真要离开,我或许更向往北齐的药谷。”
“那还是留在上京吧,你若去了北齐,恐怕相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林怀景话音刚落,便引来薛佳一阵嗤笑:
“说得好像多想见我似的,可来上京一年多,这可是头一回来国公府找我。”
"实属无奈,之前怀王府处境尴尬,我这质子身份又多有不便,我若贸然现身安国公府,恐将无端招惹是非,对你亦是不小的牵连。"
林怀景坦诚以告,昔日未曾造访,确是顾虑重重。
薛佳反诘道:“而今何以无惧?终归还是为了她吧?”
“哪里,姐你误会了,时至今日,陛下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忌讳怀王府,我得其允准,已然可以回记永宁城了,只不过,我并未打算离开。”林怀景解释说。
“既如此,为何不回?京城之中,何人何物能牵绊住你的脚步?”
薛佳追问不舍。
林怀景点头沉吟:
“一桩桩未了之事系于心间,三兄之仇犹未得报,昔年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更有亡者遗愿压于肩头,我不愿令任何期待落空。”
这一番肺腑之言让薛佳愕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长辈般的温柔与欣慰,笑道:
“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偶有耳闻,虽多为负面,但我坚信那非你本性。今日一谈,我更确信无疑。”
林怀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还好有姐你始终信任我。”
“那是,对了,若汐呢,现在何处?”
薛佳问了一句。
“我姐?不太清楚,她总是神神秘秘的,或许现在正在清凉山吧?”
林怀景言语间带着几分不确定。
薛佳闻言,眉眼微挑:
“清凉山?不是说她已投入天文馆门下?”
薛佳显然对怀王府的消息颇为关注。
“是投了天文馆,不过她如今习剑,近日又闻清凉山有一剑痴剑法通玄,她欲前往一较高下。”
林怀景点点头。
“她还是那样争强好胜,记得在怀王府时,她还想与我比试医术,结果把你当成了试针的对象……”
提到此处,薛佳不禁笑出声来。而林怀景却是笑中带涩,那段用自己做针灸试验的记忆,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自那日起,他深刻领悟:危难时刻,姐姐身旁是最安全的;而在安全的日子里,姐姐却成了最不可预测的“危险”。
夜幕降临,林怀景腹中饥饿,却不见仆役送餐前来。
“姐姐,国公府的仆人们,怎还不送饭来?”他忍不住询问。
薛佳淡然回应:“他们不会来,平素里,我皆是亲自动手。角落里有我备下的食物,如果不嫌弃,你先随意吃点吧。”
林怀景闻言,走向角落,揭开锅盖,只见几碗清粥,旁边摆着几碟小菜。
“姐姐,你就靠这些充饥?”
林怀景难以置信,作为国公府的夫人,竟这般简朴度日?
薛佳一脸淡然:“习惯了,随父亲时也是这般清贫,这样的生活,我反而觉得自在。珍馐美味对我而言,与毒药无异。”
林怀景心中五味杂陈,他无法坐视他人受苦,更何况是薛佳。
国公府的大夫人,即便不受宠,也是皇命所赐的婚姻,怎能任由一个孤弱女子遭此待遇?
林怀景放下药材,毅然站起身来。
“你要去做什么?”薛佳连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