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司使抬起头,接着道:“刑公公想要从仁明宫到达太医院的药库,这一路不可能没人瞧见他,在奴才的多番询问下,从几个扫洒的宫人口中查出了刑公公来到药库的时间。”
“刑公公是申时二刻离开的仁明宫,从仁明宫到达药库,就算是跑也要用上一刻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那息肌香是刑公公所放,那香会在酉时三刻左右燃尽,而祁王殿下被人发现晕倒在药库是申时五刻的事情,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庞司使这一番话说下来,将好些人都说迷糊了,镇国公甚至偷偷掰起了手指算起数来。
不过算了半晌他也没算出来,见景德帝瞟了他一眼,忙尴尬地将手伸进了衣袖里,道:
“对,庞司使说得对,时间根本就对不上!这香显然不是刑公公放的!”
反正庞司使反复的算过了,绝不会有错!
众人也想明白了庞司使的意思,换句话说,这息肌香若是刑公公放在药库里的,他起码要早半个时辰离开仁明宫去往药库才行!
只这一条线索,就已经推翻了刑公公作案的可能,那息肌香不是刑公公所放,与皇后娘娘就更加扯不上关系了!
不仅扯不上关系,刑公公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药库附近,很有可能是被人引过去的,所以这件事也是有人在陷害皇后娘娘!
得出这个结论,镇国公气得虎目圆睁,看着庞司使道:
“那你可查出,那日出入太医院的人,可有符合这个作案时间的?”
庞司使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镇国公是个十分大条之人,胜仗确实没少打,但他总觉着这人的气运要高于才华。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问出关键问题的人,竟然会是镇国公!
庞司使沉吟了片刻,点了一下头,继续道:“的确有几人出现在太医院的时间,符合作案的时间。”
他忍不住朝着大殿右侧看了一眼,正要将名单读出来,殿内竟响起一声突兀的喝止声。
“等等!”
众人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大殿的角落里站起了一个纤瘦的身影。
瞧着这人穿着宽松的衣袍木然地走过来,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复杂。
萧正祁没有去理会那些朝他看过来的目光,走到大殿中央后,直直地跪了下来。
“父皇,不必查了,那香与旁人无关,一切,都是儿臣放的!”
他抬着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着景德帝道:
“儿臣嫌弃妙竹无用,想要寻个更好的助力,便将主意打到了裴女官头上!儿臣不想落下恶名,这才想将此事嫁祸给刑公公!父皇,儿臣有罪,甘愿受罚!”
他忍着喉咙的干痒,一口气将所有话都说了出来,然后重重朝景德帝磕了三个响头,再次起身时,额头已经一片血红。
那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好像道道巨雷,震得贤妃耳膜都要裂开了,疼痛从骨头缝隙散开,然后蔓延至全身,让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甚至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怎么会?祁儿怎么会这样傻,他将罪责揽在自己头上,还怎么做储君,怎么继承帝位,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全毁了!
“祁儿!”
贤妃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跌跌撞撞地走前了几步,撞到桌角都没有发现。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怎么会自己害自己!”
她想要告诉萧正祁别怕,这种事她早就处理过了,怎会让人抓把柄,那个名单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的!
可萧正祁只看着贤妃扯了扯嘴角,额头上的血滑到了鼻尖,他都浑然未觉。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苦肉计啊!可惜儿臣算得不周全,还是露了马脚!儿臣无用,让父皇母妃失望了,儿臣已无长处,唯有这一身骨血可以偿还!”
萧正祁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却不知他这话将所有人的理智都惊得支离破碎。
一向仁厚的祁王殿下,为了给自己添加夺储的筹码,竟然谋划了一出苦肉计来陷害皇后,这无疑不是给了那些因他的人品而追随他的人一记重拳!
那些失望的、鄙夷的眼神,如同钢针一样,刺进了贤妃的身体,她喉咙里仿佛像着了火般,又痛又涩,让她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来。
祁儿认罪,要比她被官家查出来,还让她痛苦万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就这样毁了,她还拿什么去与方锦音斗!
“不……不是的……不是的官家!”
贤妃想要走过来解释,却被海公公拦住了去路。
海公公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贤妃娘娘,事情到底是不是祁王殿试所说的那样,官家查清的!”
景德帝也没想到萧正祁会出面认罪,看着他那如同死鱼般没有生气的眼睛,景德帝的心中并不好受。
若不是纪荭,他这个儿子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纪荭毁了老七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