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忘了我。
……
余湛睁开眼的时候,泪水已经蒸发掉,在脸上留下粘腻的感觉。冰冷的冬天,被窝里尤其舒服;她赖了一会儿床,慢吞吞地起来洗漱。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她坐在镜子前,动作麻木而机械地涂着口红,将头发挽成一个髻。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憔悴,无论怎么用化妆品掩饰都不能盖掉那份枯萎;脸颊迅速消瘦下去,手指节凸起,锁骨也比以前明显。这半年来的药物辅助治疗,让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余湛常常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如果是,那段滞留在回忆深处的往事,又怎么会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日?
她迷惘了,退后了。到最后,干脆绝望。
穿好大衣,余湛拿着手提包出门。隔壁已经退租许久,新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她记不得他的样貌,也根本没有脑余量去记。
冬日的清晨,雾气有些大。公交车站偶尔转着几个卖早餐的流动商贩,汽油味混合菜油味,组成一种奇怪的味道:难闻,但对于这个地方来说,缺少了也空虚。她站立在人群中,想着自己的记忆,跟这味道是一个道理。她还在徘徊,不能彻底解脱,一旦失足掉到任何一方,对她来说都将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
她觉得自己成了在冰上行走的旱鸭子,小心翼翼地活着,最后全身的毛都掉光了,人生也毫无意义地过了。到最后,也成了一抔黄土。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去追求?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外面停了不少名车,酒店被全部包下来,好大的手笔。她勾起唇角,想到两人结婚时他将财产划分给她时的场景,便“扑哧”一声笑出来。周围路过的人见她在那里傻笑,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嫌弃的目光;余湛想,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乐趣,你们才是一个个行尸走肉。
宾客越来越多,她穿梭在人群中,脚步缓慢地走到一个角落,呆呆地看着远处高大的新郎。昨晚的梦里,他踏着最美的祥云朝她走来,献上一个带着思念的热情的吻。今天,他会怎样呢?
她揪着衣角想,他肯定会用自己最漂亮的手指温柔地抚摸新娘的唇瓣,然后用唇表达他最虔诚的爱恋。他是那么的清俊和优秀,可终究也不是自己的丈夫。余湛很清醒,他不是言曜。
言曜,从来不会碰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当结婚进行曲响起时,她带着微笑,见到新郎将新娘的头纱掀开,他削薄的唇有着最潋滟的光泽,他要亲下去了……
四周响起掌声和起哄声。她缓缓闭上眼,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一阵力道禁锢住她的腰。熟悉而清冽的味道萦绕全身。
余湛颤抖着双手,低头,黑色皮靴,军灰色的裤子,琉璃色的衣扣……
周围的声音彻底消失,她被他搂住腰,情绪激动得泪水涟涟。她艰难地张嘴:“阿曜,我都要……忘记你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他低声呢喃。
“带我离开这里。”
“好。”
那么突然,但好像又很理所当然。
身体开始旋转起来,坠入深渊的时候,她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息。腰上的力道已经消失,空气又冰冷,整个人如同泡在冰块里。
随后,一滴滴粘腻的液体飞溅到脸上。绝望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响彻四周。她缓缓睁开眼,被明亮的灯光刺得无法适应。
“快走!”
“该死,武器对他不管用!”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
熟悉的地下基地,她站在走廊的一角,眼底倒映出一片血色。四周布满残躯,一具具破碎的身体挤满宽阔的走廊;血迹妖艳,死亡浓烈的气息笼罩在这个不大的空间。身体的知觉渐渐恢复,一个逃亡中的人将她的身体撞倒,接着,她看到一个白色的物体朝这边扑过来。
“主人!”阿白驮着言熠朝她扑来。
余湛顾不得感慨自己不是神经病的事实,伸出手接住两人。阿白喘着粗气,“快跑,他已经到底下了……”
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余湛紧紧抱住言熠,亲了两下,随后看向阿白:“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死这么多的人?”
阿白红了眼眶:“言曜……是言曜,他发疯了。他要杀了所有的人。”
“怎么回事?”她抱紧言熠。怀中的人止不住颤抖,她忍住眼底的酸涩,用手安抚着他。阿白大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跟我走!”
“小婕呢?”她镇定下来,边跑边问。
“她和肯司一起走了,基地的入口有几架战机。我们把言曜引开后,分开走的。放心,肯司会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