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夜。
长京的九月降温已经很明显。
郁恒忙完一天事务从太医署走出,被外头凉意沁得脑子一激灵,攒的那点疲惫也被凉掉了。
“大人,户部许侍郎请宴——”后头医署药侍跟上来匆匆开口。
“累了一天没力气去吃宴席了,不是早就叫你回绝了吗?”
“还有京兆尹汤大人——”
“累了累了,不去。”
话都没听完,郁恒统统一口回绝。
他回京不过几天,递帖子、托人递话的各种邀约就纷沓而来,不是这个大人就是那个大人,全是冲着从他嘴里打探消息来的。
郁恒哪敢接邀约?万一喝多了脑子不清楚被人把话套了去,人家得了信息拍拍屁股走人隐身,他可是要被皇上皇后问责的。
为防那个万一,干脆什么邀约都不去。
“郁大人留步!”刚打发了药侍,还没走出几步,前头又有人来堵路截人,“郁大人,贵妃娘娘身子突有不适,特命我来请大人看诊,请大人立刻去甘泉宫!”
郁恒朝来人看去,是姚贵妃身边最得用的老嬷嬷。
他面上不显,语带歉意拍了拍背着的药箱,“嬷嬷,这可不巧,凤仪殿那边刚传了话过来也是让我过去看诊,恐皇后娘娘有何不适,我需先去一趟凤仪殿,否则皇上问起责来无人能担待。不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也耽搁不得,嬷嬷还是速速去请其他太医吧,太医署中诸位太医皆是医术不俗的,并不比我差了。”
说罢他朝老嬷嬷微一颔首,提了下肩头药箱背带,作状紧急万分离开。
药侍也返身逃也似的躲回太医署,生怕被抓住问话。
郁大人有没有被凤仪殿传唤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哪一位都不是他这种小喽喽能糊弄得罪的。
……大人以前性子也不这样啊,怎么离京两三回再回来,变得张口就来了?
郁恒还是去了一趟凤仪殿,将那边来请的事情告知了一声,然后背着药箱直接回自己的府邸避纷争躲清静。
而京中各路人马虽然没能从郁恒嘴里撬到消息,但只从他一人返京而皇上那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便能猜出个大概来。
太子在外如何且不说,萧将军肯定平安无恙。
这叫人无法不吃惊。
请不到郁恒的官员私下里琢磨细品,着实坐不住。
姚贵妃得了老嬷嬷回禀,更是气得将寝殿内物件摔了个满地。
“他们就是去了原州!去了百相草的产地!”
“可百相草仅仅是一味药草,效用再大再好,也不可能只用百相草就治得好百病!”
“这背后还有人……究竟是什么人医术如此高超压得过郁恒,竟能让垂死的人又活了!”
“晏临还活着,不仅活着,身边还多了个医术了得的人,如今更是又多了个手掌兵权的萧必让!”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越等,晏临身边聚集的能人会越来越多,我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两手撑着雕花嵌玉檀木桌,姚贵妃白皙十指紧扣黑漆桌面,眼尾赤红眼神阴鸷,“嬷嬷,给远征伯递信!开始动手!既然百相草把他们凑到一块,本宫就用百相草整死他们!”
老嬷嬷心一沉,有些慌,“娘娘,百相草如今销遍大瑞各地,京中大小官员皆对百相茶赞不绝口,就连皇上那儿,百相草也是日饮必备!您动百相草,这可是在跟满朝文武为敌!”
姚贵妃偏头,冷冷勾起红唇,“我何时说要动百相草,我只说用百相草。”
……
天气一日日转凉。
与皇城的风云暗涌波云诡谲不同,梧桐小镇的民生热闹依旧,安稳依旧,丝毫不受天气变化影响。
近来镇上又有新鲜事让百姓们能凑一块议论。
源于大街上张贴出的告示,以及镇口外酒坊旁新建起的大屋舍。
“告示上说得真真的,屋舍也建起来了,跑不了,就是收容无家可归的孩子的!”
“不只收容孩子,好像只要无家可归、无所依的,情况核实了就能登记进去!包吃包住呢!”
“听说杨大人对这件事很是推崇,亲口赞过!哎呀,你们觉不觉得,咱梧桐镇这两年越来越好了?”
“这还用说么?顶顶的好!原本以为茶工坊、酒坊在咱这儿建起、招工,就已经是很好的事儿了,没成想竟然还有更便宜的事情哈哈哈!我表亲家在邻镇,恨不得带全家搬过来。”
“原州四县十六镇,以前最不显眼的就是咱梧桐镇,谁能想到最后有这种造化跟福气?现在过年过节的走亲戚,只要说一句咱家住梧桐镇,到处都是羡慕咱的人。”
四方药馆过了早晨最忙的时候,稍稍清闲下来,老大夫也不跟以前那般直接进后院歇趟了,就坐在药堂里,跟临近过来串门的商贩、各掌柜闲话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