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静,浮云遮月,重重殿宇笼罩在这片初冬寒夜之中。
殇琦潜伏在朱砂阁苑内假山暗处,等巡夜宫众离去后,悄无声息地溜到朱砂所在的阁楼下。他身法灵活,动作轻巧,手抓住墙壁的凸起,纵身一跃,几个动作后便爬到二楼轩窗外。
晕黄色的烛光从轩窗内透出来,殇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点上窗户上糊的窗纸,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来,“谁在外面,”
殇琦忙缩回手指,迟疑了片刻才回答:“是我。”
屋内半晌无声,过了片刻,传来了几声咳嗽,等咳嗽声止息之后,那个虚弱的声音才说:“你来干什么?”
殇琦说:“我来看看你。”
屋内那人又咳嗽了几声,“……我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走吧。”
殇琦不再多说,伸手推开轩窗,身子一滚,翻入窗内。
室内别无他人,只有桌上燃着的烛火发出噼啪声响。
方才说话的那人半躺在床上,隔着红色的纱帐,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人纤细的身影。
缕缕轻烟从床脚的兽头鼎炉中缓缓升起,散发出一阵草药的清香。
殇琦蹑手蹑脚走上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掀开了纱帐。
帐中那人,苍白纤弱,乌发如云,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血。
朱砂的眼睛依旧灵秀,只是不复往日神采,他的嘴唇也不复往日那般艳若红花,取而代之的是惨淡的苍白色。他身穿白色亵衣,身上盖的锦被却是大红色,强烈的色彩对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白得像雪一般。
他看着来人,淡淡道:“好久不见。”话音方落,又弯腰狠狠咳嗽起来。
殇琦见朱砂咳得厉害,一时手足无措,慌了半天,只能坐上床沿,伸手去轻拍朱砂的背,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朱砂的气力却似用光了似的,身体软软地朝后一倒,殇琦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掌心摸到朱砂瘦骨嶙峋的身体,殇琦心中一痛,自上次颖上城一别也不过一个月,怀中这个人竟然就瘦成这样了
朱砂微微喘息着,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嫣红。
殇琦半抱住他,难过地问:“你一直在生病吗?为什么这里连一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
朱砂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是我让他们离开的。我这副样子,形同废人,不想让人看见。”
“你咳得这样厉害,怎么不吃药?”
“我吃过药了,没什么用罢了。”
“……我都听说了,你这几日本来身体渐渐好转,昨晚紫纱出了事,你跪着哭了一整夜,这才又犯了病。”殇琦眉间紧蹙,“你太不小心了,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自己照拂。”
听殇琦提起紫纱,朱砂眼眶一红,哽咽道:“是我……是我不争气,若我的右手还在,若我还有执鞭的力气,我……”
他说不下去,眼泪一颗接一颗,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滚落。
殇琦看得心疼,忙用衣袖替朱砂拭泪,“你别哭,再哭又该咳嗽了。”
朱砂恍若未闻,一边流泪一边喃喃:“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非但帮不了姐姐,反而拖累了她……”他伸出仅剩的左手,抓住殇琦衣袖,哽咽着说:“你不知道,姐姐是为了我,才单枪匹马去和那几个人对阵的。”
殇琦吃了一惊:“为什么?”
朱砂泪眼迷蒙:“……我断臂后,沙鬼燕便已提出要我将这朱砂堂堂主之位拱手让人,后来,我违背宫规,私自出宫去了颖上城,姐姐将我带回来后,沙鬼燕和恶煞他们,说我屡次犯错,藐视宫规,理当严惩。他们硬逼着姐姐治我的罪,非但要废除我的堂主之位,更要……”
殇琦一颗心提了起来:“更要什么?”
“……他们说我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留在七杀宫也没有别的用处,不如把我贬为宫奴,送给恶煞……”说到这里,朱砂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他双唇颤抖,连瘦弱的身体也一并微微颤抖起来。
朱砂这副害怕的模样,叫殇琦也跟着惊忧起来:“恶煞?他会对你怎么样?”
朱砂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殇琦,气若游丝:“……恶煞喜欢杀人,但他更喜欢折磨人,尤其,尤其喜欢折磨年幼的小孩子。有的时候,他会搜寻几个孩子回来,养在自己阁楼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孩子折磨死。”朱砂闭上了眼睛,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我见过那些孩子的尸体,不,那根本不能称作是尸体,只是一堆肉块……”
殇琦被吓到了,脸色也一并惨白起来。他一把抱住朱砂:“我不会让他那样对你的!”
朱砂闭了闭眼睛,神情萧索:“我不怕死,就算是要死在恶煞手里,我也不怕。但姐姐她,她哪里能忍心?七杀宫七位堂主,我与姐姐排名最末,地位也最低下,沙鬼燕和恶煞联手对付我,姐姐只能已一己之力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