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前世孟鹤卿这般问,她定然是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今生她只想为自己好好活着,尤其是看到桌旁放置的折扇时,语气更是轻飘飘的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子赐婚不敢不从。”
短短一句话,孟鹤卿只觉心如刀绞,他不禁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良久,他才艰涩地说:“夫人早些休息,我还有公务,今晚不在这边休息了。”
清冷的嗓音细细听上去带着些许的颤,仿佛坠落在寒潭里的石子,发出沉闷声响。
“好。”谢婉眠起身相送,倚着雕花门框看孟鹤卿拂袖朝着庭院外走去。
一旁福贵提着六角宫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昏黄烛火晕染了他修长匀称的指骨,清隽身影很快淹没于浓稠夜色之中。
这没什么,前世她看过太多次他远去的背影,早就已经习惯了……
谢婉眠回到了榻上,看了会儿话本子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洗漱过后便匆匆上床准备入眠。
她看到了。
或者说她注意到了孟鹤卿那失神落魄的眼神,哀凄无奈,最终又很好地被长睫掩盖了下去。
她并不认为孟鹤卿会爱上她,她在前世时就知道他对她好不过是为了尽丈夫的本分。
他不纳妾是因为不喜欢复杂的关系,是他君子气节,是他忙于处理政务厌恶后宅纷乱。
可能他的难过更多是因为有不少女子都心悦于他,而只有她独独与众人不同导致他多了征服欲和落差感吧……
书房内,孟鹤卿孤坐在梨花木官椅上。
他缓缓扫过这书房里的布置,清雅幽静,桌子上更是被擦拭的纤尘不染,清清冷冷的,这完全是他的作风。
但在前世,他记得窗台上有谢婉眠精心放置的铜钱草和亭亭水仙,她经常就坐在那小榻上给他缝制下个季节的衣服,时不时为他红袖添香。
他最喜欢夫人躺在那睡着后轻轻落下一吻,在盈白月色下,他给她盖上被褥静默得可以盯上许久;
怕她缝制衣服看不清时也喜欢装作烛火太亮了,给她掌灯,而后抬眼时看到她唇角挂着笑,心里也涌着喜悦。
这些仿佛都很遥远了。
曾经的他以为表现得过于喜欢会显得轻浮,怕夫人会被他过于炙热的爱恋吓到退缩。
他明明都那么的小心翼翼了,可后来他才发现过于的克制喜欢会让夫人以为他不爱她。
他只是顿悟的有些迟了,因此再转过身时发现夫人不在了才开始痛彻心扉。
他看着面前处理了一半的公务,第一次大胆的想要去喝酒消愁……
半夜未睡着的谢婉眠还在翻来覆去,她实在是习惯了孟鹤卿睡在自己身边,因此晚上看到另外一个位置空荡荡的,难免有些失眠。
忽然,她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她侧了侧身,只见屏风后被琉璃灯微弱光芒映出修长身影。
谢婉眠警惕地问:“谁?”
她握住藏在枕头下的银簪,想要大声喊救命却是怕惊动了歹徒。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屏风后的孟鹤卿。
他的手里还提着酒壶,眼尾晕染着浅色烟霞,抬眸时眼眶里瞧着还有些湿漉漉的,他把酒壶一丢,满脸委屈地抱着她,温声呢喃,“夫人……”
谢婉眠光是看着孟鹤卿这模样就无比确定地他这次是真的喝醉了。
前世孟鹤卿在应酬极多的几次时,一喝醉就喜欢握着她的手呆呆地掉眼泪。
没错,掉眼泪。
喝醉酒时的孟鹤卿和平日里清冷疏远的他完全不一样。
因此她很喜欢在那时大胆地黏着他,专门缩在他怀里轻轻啄吻他的唇角,看着他无措的眼神和纤长眼睫缓缓垂落于月色里。
谢婉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不禁皱起了眉,推了推他,“去沐浴。”
孟鹤卿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轻蹭,咕哝着重复了一句,“去沐浴……”
“孟鹤卿你喝醉了,你这个人不是向来最重礼数、最喜欢一板一眼的吗?
说着去书房处理公务就喝成这鬼样子?我不过一句话你有必要这么难过吗?本来你就不爱我。”
此时的谢婉眠说是陈述更多的是控诉,她不明白这辈子她不喜他了,他怎么又巴巴贴上来了。
半晌,孟鹤卿静静凝视她清透眼眸,随即倾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缓声道:“我心悦于眠眠……”
这话像是爆竹般在谢婉眠的心中炸开了,她定了定神,随后又恢复了理智,避开视线不疾不徐道:“你只是觉得得不到我的心,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胡言乱语。”孟鹤卿皱眉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睫微眨,泪水就顺着俊美面容落了下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低沉嗓音缓缓送入夜风里,像是春日绵绵的细雨,落得人耳根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