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冷冰冰地道:“姑娘把先帝的令牌发放下就走,从此往后,大陈皇宫不是姑娘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相思缓缓点头:“不错,有我的样子。”
冷风呼呼地往灵堂里灌,却无论如何也吹不熄宋兴书心中的熊熊怒火。他把拳头攥得嘎巴嘎巴直响,勉强把徐依柔安置在圈椅上,回过头,朝相思冷笑连连:“你的样子?断情绝义吗?!”
“是理智。”
“姑娘真是可笑,理智就能让你……”宋兴书咬住牙,强迫自己不说出口,面对无情无义的娘亲,他绝不能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眷恋。
相思笑笑:“书儿,你一直生活在这里,自然不懂世外有世,人外有人。我们从不同的坏环境里长大,所思所想更是天差地别,这个时代不是我的乌托邦,却是你的桃花源,我能理解你,不过不指望你能明白我。”
她说得恳切,毕竟是面对她唯一的孩子。
相思是个穿越者,她踏入时空漏洞来到这个架空的朝代,留下了她的爱,也启迪了她的思想。从古代再回到现代,她成了一个终身的女权主义者,只要知道她的爱人和孩子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好,她就能为理想而奋斗。
但这些事没人能理解,尤其在古代。
甚至在现代,她的所作所为也遭遇了很多非议,然而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几十载,活出自己,活出精彩即可,她又不图身前身后名。
“书儿,好好待她。”相思把视线留在徐依柔身上,在她眼中还是看到了以夫为纲的崇拜和盲目。于个人选择而言,这没什么不好。但这种思想是时代强加给时下女子的,这便是不对。
而她的一生,致力于扭转这种不对。
在属于她的时空下,让女子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相思再次对徐依柔笑笑,转身,听到宋兴书的问话幽幽地传来。这一次,话里少了那份冲天怒气,增了太多无奈和苦涩。
他的娘亲,是个不同一般的女子。
若是真有人能与她相较,或许只有那个沈月华了。只有在沈月华眼里,他才看出了和娘亲一般无二的桀骜。是,对宋兴书来说,这种打破常规的精神名为桀骜,但也让他欣赏。
“为何?”
这一刻,宋兴书和明帝仿若重合,他们问出了深藏在内心的问题,一个问母亲,一个问爱人,他们都想知道,她为何要潇洒地离去……
相思想了想,没有回头:“大概是因为,我更爱自己。”
多年的胆子一瞬间卸下,宋兴书感觉轻松了不少,他的脸上浮起了笑意,站在徐依柔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
“娘,好好爱自己。”
相思身子一颤,两行清亮的泪夺眶而出。她手中攥着明帝给她的令牌,细细地婆娑,仿佛触到了十几年前明帝滚烫的体温,缱绻的眼神……
迈不动步子,迈不动,拼尽全力也不能再挪动一步。
宋兴书从袖管里取出那卷画,走到相思跟前,面对着她:“父皇知道我会找到娘,这幅画,便是他留给你的。”他伸出手,将相思脸颊的泪擦开:“娘,我希望你一生都爱自己胜过爱别人,幸福快乐。”
“好。”相思接过画轴,把令牌放到宋兴书的手心,“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宋兴书是笑着的,但却心疼不已。他一点一点地打量相思的容颜,那么美,那么不想忘记。这是他的娘亲,给他生命之人,却仿佛有着别样的使命,要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虽说不懂,但心灵相通。
娘,要永远坚定地爱自己。
当初能舍下孩子和爱人离开,今日也可以。相思捧着画卷,慢慢走出宫门。天,亮了。晨曦照亮宫前石阶,天地间一碧如洗,虽然掌握了穿越时空漏洞的法子,但也,不会再用了,这个世界,不再见了!
“兴书,我在。”徐依柔从身后抱住宋兴书。
她将头贴在他宽阔的背,泪水晕湿他的衣。他看着天际的晨光,目光深远……
国丧,举国哀悼。
京城缟素,到处弥漫着抽泣声。就像这突然起的连绵的秋雨,仿佛泪滴,将所有人的心都淋湿。大齐和大梁皇帝都寄信来以表哀思,同时,两国太子殿下都得到了密令。
“这……”张肖拿着密旨,有些不可置信。
“即刻回国,连一时都不让本太子耽搁。”许鸣笑笑,“至于吗?已成败局,难不成还怕我卷土重来不可?”
张肖皱眉道:“陛下怎能如此?”
梁帝多子多疑,这才是最合乎常理的密旨。
许鸣颤巍巍的站起,扶着椅背,道:“我去。”
张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已至此,情况也不会再坏了。午夜时分,去见沈月华最后一面,也算给陈国之行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