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将进城办理房产契约,不得不提前离席。想着来瞧瞧你,还想问你是否愿意随我同行。”
黛滢紧挨着嫣然坐下,一只手温柔地梳理着她凌乱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淡然却充满暖意的微笑:“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在这风起云涌的世界中站稳脚跟。点滴之恩,我黛滢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所做的一切几乎等同于挽救了我和秦郎的性命。”
嫣然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流,似乎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回暖,她轻笑摇头,谦辞道:“哪有什么大事,姐姐这般夸赞,我实在受之有愧。”
“不,你所做的,绝对值得。作为姐姐,怎能让自己的妹妹继续困于卑微之中?若真如此,我不就成了戏文中那些无情无义的‘忘恩负义之人’了吗?”
黛滢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段话逗得嫣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记忆中,她们练习唱腔之余,时常会一起讨论那些戏文中薄情寡义的角色,尽管那些角色被描绘得风度翩翩,黛滢却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坚持认为那些美好形象都是虚构的幻象。
她常说,既然背信弃义,就不该再让他们占据心灵一隅,应该将他们想象为丑陋的矮冬瓜,以此作为自我解脱,远离那些负面情绪。
此刻,想到黛滢将自己与那些人相提并论,嫣然不禁大笑开来,笑得前俯后仰,几乎岔了气:“姐姐莫怪,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滢姐姐放心,若真有人胆敢说你是那样的人,我定会为你据理力争。”
“嘿,你这个机灵的小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以为离开了楼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连姐姐都敢打趣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
黛滢那双迷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佯怒,假装要伸手去拧嫣然的脸蛋。
嫣然连忙求饶,但还是未能逃脱几下轻柔却略显用力的捏掐,疼得她直叫唤。
当夜幕低垂,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时,嫣然早已笑得力气全无,却未注意到衣襟在不经意间松开,泄露了颈间一抹淡淡的红痕。
黛滢的笑容逐渐收敛,将嫣然拉起坐直,神情凝重:“你给我老实说,在那大户人家,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只是个丫鬟。”
嫣然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以你的身子……你以为我不懂那些大户人家的门道吗?那些纨绔子弟喜好寻觅美貌的丫鬟取乐,你这副模样,性情又这般温顺,我生怕你会吃亏受欺。”
嫣然愣了愣,直至黛滢手持铜镜映照出那抹印记,她才恍然记起,那是与凌熠辰一同观赏烟火时无意间留下的痕迹。
她又羞又恼,连忙用手掩住了裸露的颈项。
黛滢从嫣然的反应中读出了真相,心中疑云渐散,她紧握住嫣然的手,语气庄重:“那家的少爷待你好吗?”
大少爷宽厚仁慈,凌熠辰也曾救过她,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嫣然轻轻点头,目光不自觉地游移到了桌面上那罐蜂蜜上,心中五味杂陈。
黛滢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扳过她的脸颊,迫使她正视自己:“那悬崖峭壁间的蜂蜜,世间难寻,还是我当年在楼中作为花魁时才有幸得到一次,并与你共享。而今,你能随意享有这样一罐珍稀之物,足见那位公子对你确有情意,但小然,这还不够。”
嫣然疑惑地交叉十指,不解道:“赠送如此珍贵之物,尚且不足?那么,什么才算是足够?”
“日常中的衣物、美食,甚至贵重首饰,这些都不过是皮毛。”
黛滢的语调略显沉重,紧紧握住嫣然的手,力度之大令她感到一丝疼痛:“关键在于,当你交付了身心之后,他有没有提及给予你一个正式的地位?”
“地位?”
嫣然咬了咬下唇,眉头紧锁,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凌熠辰平日里给予她诸多美食与关怀,承诺要带她离开,却似乎从未正式谈论过给她一个名分。
相反,大少爷时常提起此事,甚至已着手准备迎娶事宜。
可她与大少爷之间,本就清清白白,无丝毫苟且之事……
“你这傻孩子!”
黛滢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点着嫣然的额头,捂着胸口喘息:“你平日里学的那些戏文,都学到哪里去了?即便身处烟花之地,也不见你有丝毫长进。听好!身子已不再清白,你只能走这条路,留在那位少爷身边,至少要设法成为他的妾室。这样一来,即便未来宠幸不再,你也能凭借半个主子的身份在这世间立足,得以安身立命。”
这段对话,如同一阵冷风吹散了嫣然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现实的残酷与复杂令她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她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例子,那些曾经被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女子,一旦归入怀中,便如同那高悬夜空的明月落入凡尘,失去了那份遥不可及的魅力,新欢替代旧爱,往昔的宠爱与关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