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长眉头紧紧地蹙着,眼睛如钉子般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寒梅图,神色复杂,口中喃喃道:“我绝不会看走眼,的确是真迹,只是那枚印章着实有问题,就好似把假章硬生生印在真画上的感觉。”
连晨表示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王会长拿出放大镜仔细又看了一遍,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见见这位画师!”
过了好一会儿,画廊老板才急匆匆地走下楼来。
“二位请上二楼。”
连晨与王会长对视一眼,便快步往二楼走去。
二楼有许多房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每个房间里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画作品,二人紧紧跟着画廊老板,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深处,那是一间极为狭小的杂物间。
“他就在里面。”
“这位画师怎么称呼?”连晨问道。
“姓刘。”
王会长微微一怔,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眼中倏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色,然后缓缓重复了一句:“姓刘。”
连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刚要细想,画廊老板已经把那杂物间的门给打开了。
狭小的画室里,各种画板和颜料横七竖八地胡乱堆放着,而墙上用墨肆意泼出的一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丹青由我舞,挥洒一片天。
王会长的目光在墙角堆着的那些画作上扫过,然后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刘画师既然有这等高超的技术,又何必去模仿别人……”
“我没有模仿!”颓废的刘画师停下了手中正在挥舞的画笔,猛地转过头来,大声打断了王会长的话。
画廊老板见状,急忙大声训斥道:“阿贵,人家可是书画协会的会长,你给我好好说话!”
“会长又怎么样,要买就付钱,不卖就滚蛋!”刘画师脸上满是愤恨与不羁。
连晨的目光牢牢地落在刘画师的脸上,在看清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猛地向后一缩,脸上写满了惊愕:“刘叔?”
连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画师竟然会是刘权贵!
在他的印象里,刘权贵向来就是个嗜钱如命、无可救药的烂赌鬼,怎么都无法将他与作画这样高雅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
刘权贵也是一愣,认出了连晨,可连晨笔直地站立着,身后没有的轮椅。这使得他大为震惊:“连晨?你能走路了?”
连晨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刘权贵那原本还带着些许艺术家气质的脸,瞬间就从一个暴躁画家变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躲债赌鬼,他忙不迭地说道:“那二百块我一定会还你的,你可千万千万别把我在这儿的事告诉那些债主啊。”说完,还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画廊老板见他们是认识的,便摆摆手,下楼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王会长神色复杂,似乎已经验证了心中猜想,这位神秘的画家瞬间失去了兴趣,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连晨点了点头。
“那你们聊吧,我先回美院,晚点我去找你。”
“好。”
刘权贵一把推开一张板凳上的颜料盘和画笔,然后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这才说道:“坐。”
连晨坐了下来,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刘叔,您还会画画?”
“唉。”刘权贵脸上满是落寞与沧桑,长长地叹息一声,“年轻的时候就是搞艺术的。可是……唉……”
刘权贵话说一半就停下了,连晨对他年轻时的那些事其实也并没那么好奇,他的目光此时落在了刘权贵正在画的那幅画上,竟然正是茶果厂墙上的那幅《幽兰图》。
“刘叔,您是怎么做到,仿画仿得连书画协会会长都看不出真假来的?”连晨好奇地问道。
刘权贵的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地再一次强调:“我不是仿的。”
连晨不理解,静静地等待下文。
刘权贵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缓缓说道:“这件事这么多年,我都没跟人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一个自称国画泰斗的霍老先生看中了我的画技,说要收我为关门弟子。我就跟着他学习国画,我当时啊,把他当亲爹似的尊重,心里十分感激他。”
“后来呢?”连晨追问。
“后来,他说我学有所成,替我将一幅幽兰图投稿至书画大赛,那幅图最终获得了一等奖,奖金足足一千块啊!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可是我万万没想到,那幅获奖的画,竟然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谁的名字?”
“是我老师霍直的名字,他跟我说他老糊涂了,写错了名字,还向我真诚地道歉。还把一千块钱奖金给了我,我就原谅了他,我还感谢他呢。”刘权贵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