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身体浑身上下连绵不绝的那熟悉的钝痛感, 还是每一口呼吸都牵连着肺泡的生涩绞痛,以及周身一切熟悉的画面,这一切的一切, 无一不在彰显提醒着五条凛一点。
……她回来了。
她已经离开了提瓦特大陆,正如同荧满脸认真地同自己说过的, 她将那里当成了“游戏”,去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式去大展拳脚,做了一些她曾经十分想做的事情,也多多少少改变了不少东西。
所以……她的离开,与她对周边的国度造成的“改变”,有所关联么?
天理的维系者会出面将对提瓦特大陆有利的双子强行留下,也会将四舍五入算是在大肆“破坏剧情”的她给踹出提瓦特, 是……这个意思么?
可是此刻浑身上下的强烈疼痛, 和对现况的不理解, 已经支持不了她继续认真的细想。
她回来了, 可是,她究竟回到了什么时候?
她绝无可能在两面宿傩的那层攻击之下全身而退, 可如今, 她却能浑身上下都完好无损地躺在她在五条家的房间里, 她对这个不透光的阴暗房间很眼熟,她在更小的时候, 四舍五入算是被整个五条家软禁在了这里很长久的时间, 那实在是一段十分难熬的时光。
五条凛踉跄着试图从地上爬起,双腿却实在不争气, 她攥紧身侧的床铺, 在让自己尽快适应如今的身体的同时, 她梳理着她置身的环境与她此刻可能面临的现况, 她的心脏突突狂跳,她的内心此时已经充斥着一个可能性。
就在此时,房门被划拉一声猛地拉开。
本就是不太结实的纸门,随着门外那人的力道,几乎将整扇门都整个掀开了出去。
这巨大的声音吓得五条凛的脊背都蜷缩了一瞬,她下意识地缓缓抬起头,然后只来得及看清门外站着的少年一眼。
是哥哥。
——少年时的哥哥。
比起进入青春期之后的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和抽条到了需要让她仰头去看的夸张个头,年少时的五条悟的身形会更加瘦削,也并没有达到发育的年纪,因此并没有吓人的身高。他时常会身着浅色的浴衣,头发留的更短一些,纯白色的发色与纯白色的眼睫,还有那双看一眼就足矣让人心生敬畏的眼睛,周身上下每一处神性,都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是一位纯白无瑕的神子。
五条凛分明看到了哥哥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触及她的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明亮了许多……如果需要形容的话,就像沙漠中的旅者濒死之时寻到了绿洲,甚至比那样的目光还要夸张许多。
可她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哥哥。
因为五条悟此刻已经冲上前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榻榻米上——这一下的力度用的很猛,铁定足矣让他的膝盖淤青,他抬起双手,将还在发愣的五条凛死死地圈进自己的怀抱中。
似乎直到她因为五条悟没去克制的力气而发出疼痛的抽气声之时,五条悟此刻才恍然反应了过来,恍然松开了些禁锢着她的双手——不,倒也没有完全松开,他只是放松了七分的力气,却依旧紧紧地将她环在怀中,至始至终没打算将她与自己分离。
“……凛。”
这一声呼唤并非少年清朗的少年声线,而是掺杂了些许喑哑,就仿佛隐藏了无数隐匿起来的泣血与悲伤,可那同时也伴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几厢复杂的情绪来回交替掺杂,才终于凝聚成了这样一声呼唤。
五条凛将脑袋靠在了少年的肩头——这个姿势可以方便她将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暂时忽略掉那些疼痛,去放松地思考。
鼻尖萦绕着的是淡淡的雪松气息,神子就连气息都带着与常人不同的凌然,可五条凛却是再熟悉不过哥哥的气味,她微微动了动鼻翼,只觉得无论是将她圈进其中的怀抱,还是近在咫尺的气味,以及她抬手就能触碰到的,与她紧密链接着的兄长的心跳,就让凛无比的安逸。
“……哥哥。”
察觉到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时,五条凛才有些慌乱地仰起头来,她无措地抬起手,开始擦拭五条悟的眼角。
“哥哥?你在哭吗?”
神子就连落泪都是精致美好到了让人不敢亵渎的,他晶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丝丝缕缕薄薄的水雾,一点一点地凝结具象为实体,最后随着他苍白的面庞滑落,他无声地,几乎贪婪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在她伸出手触及他的面庞时,五条悟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妹妹的手。
他半闭上眼睛,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右边脸庞,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妹妹的手背——少女的皮肤细腻,没有一丝一毫的薄茧,她的手背带着些许针孔链接成的伤口,细密的针眼凸起让他的心脏又是蓦然收紧了几分。
“哥哥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把凛弄丢了。”五条悟的下巴放在了五条凛抬起的掌心上,五条凛觉得她这会儿的姿势有那么点像正在托着猫猫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