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鹤每次朝薛茗看去时,都发现她扬着嘴角笑,似乎心情极好,他也因此有些惬意。
夜风习习,吹拂在脸上满是干燥热烈的夏意,待鬼界之事处理完,他就带着薛茗回师门成亲,此后冗长的岁月里有人相伴左右,也不算孤寂。
顺道一提,他真的很厌恶那只千年人参精,分明年岁比他师父都大了,还要装成孩子的模样缠在薛茗左右。偏偏薛茗又是心软善良之人,只要那人参精哭一哭,便会惹得她心疼,分明是他自己愚蠢总是上当才被抓,有什么脸面哭?
燕玉鹤并不认为自己刻薄,只是觉得这人参精蠢成这样,迟早也会被人抓住熬了吃,倒不如回深山里去躲着安全。
他缠着薛茗的模样实在让人太过心烦,若不是看在人参精得天道庇佑,又有一身出色的逃命本事可护着薛茗,燕玉鹤早就将它扔到八百里开外。
燕玉鹤本不想带着薛茗涉险,但鬼界变幻多端,妖物奇多,要将她放在身边才能放心。更何况七月半鬼门开,姜箬鸣会想方设法地找上薛茗抢夺身体,催动百鬼旗,燕玉鹤将薛茗放在眼前,可随时掌控局势,只等薛茗开旗引雷,彻底了结鬼界。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薛茗最后会自己将旗子还给姜箬鸣,完全不受百鬼旗的蛊惑。
如此便说明,她是打心底里就没有野心之人,心中澄澈干净,对权欲没有贪念,自然不会被贪欲掌控。
雷声滚滚,千军万马奔腾在大地上,一切都毁灭后薛茗力竭而晕,软软地窝在他怀中。燕玉鹤伸手将她脸上的污浊擦去,凌乱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恬静的脸,便是睡着了也不太安稳,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陷入惶恐中的模样。
燕玉鹤抚平她的眉头,时不时让她在怀中变换姿势免得醒来后肢体不适,其后她状态逐渐平稳,神色恢复宁静,蜷身躺在他怀中睡着。燕玉鹤静静地坐着,时而低头看一眼她的睡颜,想到她这些日子在鬼蜮中遭遇各种凶险和生死关头,日子不好过,瞧着还消瘦了些。
燕玉鹤心中滋味不知如何形容,只将她拥得紧,想着日后不会再让她这般心惊胆战地受苦。
与此同时,他的剑开始震鸣,充满攻击性。
自初次见薛茗之后,宝剑被他镇压了杀意,再没对薛茗展现出敌意,却不知为何现在又开始嗡声作响,剑气四溢。燕玉鹤拧起眉头,见薛茗似感受到了凛冽的剑气,在他怀中不安分地动了动,脑袋往他怀里钻,像是不舒服。
燕玉鹤动意念镇压剑,却不料竟没有用处。剑坏了,与百鸦那一战打得太凶,不仅剑刃受损,连带着灵识也出了问题,约莫是浸染了鬼气,开始变得不认主。
其后的日子里,燕玉鹤多次尝试连接剑的灵识,想将剑变回从前的样子,但屡屡以失败收场,最终都是他以灵力强行镇压而告终。
这剑要尽快送去修补,燕玉鹤心道,若是修不好,只能砸断了,否则迟早会伤到他的妻。
回宗门的路上,燕玉鹤带着她去参与了土地神的婚事。这土地神从前就有着不小的名气,与晴朝和燕玉鹤的师父俱是老友,贬下凡间之后的这几世,他一直在世间辗转寻找曾经的爱人,有时会得偿所愿,有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与旁人共度一生。
燕玉鹤从前就听说过这桩事,他对痴心的人不作评价,只是认为与其这样一生又一生地寻觅,何不找个法子让他的爱人也入道修行,若修得长生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薛茗身上有鬼的一般血脉,燕玉鹤就已经早早打算好让她修鬼道,即便眼下不得天缘无法成仙,以后修炼到大乘境界,也可得漫长寿命,自有能够成仙的时候。
总之不论如何,他都会履行身为丈夫的责任,一直伴在薛茗身边。
话虽如此,燕玉鹤也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打算,想着先回宗门推拒了天界的封赏再说其他。他躺在床榻上,身边是微醺的薛茗,昏暗的光影遮掩了耳尖的微红,燕玉鹤说:“待回了宗门,我们也置办这样的婚宴。”
得来的却不是薛茗带着笑的回答,反而是充满诧异的声音,“结婚?太早了吧,我们也没认识多久,谁谈个几天恋爱就跑去结婚的?”
燕玉鹤听得这话,先是整个人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明白薛茗的意思,面上的神色瞬间变了,一丝慌张的情绪按不住,悄然蹿到了心口,他追问谈恋爱是什么,从未听过这种话。
薛茗的回答是一句很长的话,燕玉鹤听了,又没完全听进耳朵,零零散散的最后只剩下一句留在耳边,“可能我明天更喜欢你一点,也可能我明天就不怎么喜欢你了……”
燕玉鹤这才明白,他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成婚,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薛茗并未想过。
从未有过这种滋味,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个小口,钝钝的痛意慢吞吞地传来,像巨石压在心口上,竟然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同时他觉得薛茗的声音也变得刺耳了,喝醉了的她声音沙沙哑哑,语速缓慢,但说出的话却堪比尖利的刀子,冷不丁就戳在他心底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