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是传闻中四大家族里最不避世的家族。
如此特殊,皆因玉家的立世之本是行医。
传闻中,玉家家传医术之神,可医死人药白骨。
而她家行医救人,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所有有求于玉家的病人们,都需在进入玉家之前,在玉家周围的乞丐窝里散财求福,如此才会被允许进入玉家。
玉家人丁凋零,可这周遭懒散的乞儿丐子,反倒成了玉家的天然屏障与护卫。不花一分一毫,却让天下最吝啬的人,心甘情愿为他们所驱使。
可是......
伯懿思索了许久,除了幼时离京之前的那段有关玉家的小插曲,他从未听闻玉家与什么疑案要案相关。
玉浅肆指上地玉里乾坤,那可是玉家家传之主的象征。
看起来她也懂些医术,可为何不从医,却甘愿待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沉浮?甚至不惜赌上自己和玉家的名声。
这同她费心所求的珠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让他最为介怀的那声“少主”。
虽称王嵩为“少主”,可王嵩的回护之情,却不一般。
耳边商赋的喋喋不休变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音,他却越来越赞同方才商赋的那句话。
玉浅肆,当真是一个迷雾覆罩的女子。
直到周遭的景铺上了一层细密的金,他才恍然回神,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残茶。
茶杯中的静沉于杯底的碎末,让他想起了昨夜的那几具尸体。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了一些不祥的黏腻感受。
一旁的商赋“腾”地站起:“玉大人!”
玉浅肆脚步微乱地从户部走了出来,脸上惯常的笑意里满是倦怠。
伯懿落后一步,拎起方才让小二跑腿买来的热粥,这才慢悠悠走了过去。
除了晨间那一小碗热汤面,她一整日未进水米了。
“先吃些东西吧。”
莲香堂拿新鲜荷叶煨出来的清粥,拿在火上炙烤过的煲盛着,依旧带着温意,散发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玉浅肆淡淡道声谢,眸光里染上了西沉的暮色。
“天快黑了啊......”
第一日,马上要过去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册子,幸好不是一无所获。
一听到吃东西,商赋肚中也隆隆作响。
“我也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休息,再从长计议?我听说,你们二位可是有钱时方亲送的凌云牌!”
“您好歹有个‘第一纨绔’的名号,怎么连个凌云牌都拿不到?还不如我一个小小无涯卫。”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同虞安宁一向不对付!他们钱家把虞安宁当宝贝疙瘩,他那几个表哥自然也帮着她欺负我!还说什么,让我像其他宾客一样,从一楼开始往上爬!我现在还在四楼待着呢!”
说到这里,商赋十分委屈,嘟囔道:“要不是为了玉大人得罪了大理寺那个老古板,我也不至于被我家老爷子断了钱粮,如今只能自掏腰包,靠俸禄登阁。不然,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四楼?”
“我可想念那日在九楼吃过的饭菜了,玉大人,还有伯懿大人,二位行行好,看在我帮了玉大人大忙的份儿上,就带我去回味一番吧。”
“你?你帮了什么忙?”伯懿嗤了一声:“不给我们添乱就已经了不得了。”
说到这里,商赋嘿嘿一笑,贼眉鼠眼:“再过一会儿,你们就知晓了!”届时,玉大人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玉浅肆操劳了一天,又在户部阴暗的案牍库里待了半晌,已是头大如斗。看他们二人互相打趣,生出了些恍若隔世之感。
一会儿不见,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亲近了不少。商赋这小子,该不会连伯懿也要策反了吧......
还是趁早支开他为好。
“我知晓凶手的杀人规律了。”说着,向二人递出了先前抄录的凌云阁名单。
恰一阵暮风流连,抚过玉浅肆的发稍,带得册页随风翻动,恍惚间略过几个被勾出圈儿的名字。
伯懿站在下风处,书中夹杂着的阵阵馥香,与几缕刺鼻的味道将他撞了个满怀,刺得他黑眸里透出些许朦胧雾气来。
刺鼻的墨味似是从玉浅肆身上传来。
“户部的墨,竟这么差吗?”简直臭不可闻!难以想象户部的官员们,每日浸在案牍库里,是个什么模样。
玉浅肆心中一动,将自己手中的手抄本递到伯懿面前:“你闻闻这个,臭吗?”
伯懿见商赋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将自己的作用归为犬类的模样,十分不满。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
“珍珠小杏,馥郁纯绵,上好的春林墨。”味道较一般的春林墨更为浓郁,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