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君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竟然答应了?可是妞儿只有十三岁啊!”
姜秀秀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我内心何尝愿意,但他们为我女儿选的是怎样一个归宿,姐姐,虽然你早已不想过多干涉娘家和弟弟的事务,但我恳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你能借我二两银子解燃眉之急吗?”
“银子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我绝对不能直接借给姜有财。今天虽然是你来求助,但实际上,这笔钱最终仍会流入姜有财的口袋中,所以——”
姜美君的态度坚决,不容任何反驳:“二妹,这个忙我帮不了。”
“那,那我女儿该怎么办呢?”
姜秀秀的眼泪似乎失去了价值,不断地滑落。
这时,姜美君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柔地为妹妹拭去泪水。
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决与怜惜:“你我同为人母,既是娘的女儿,弟弟的姐姐,也是各自家庭的主心骨,孩子们依赖的母亲。”
说罢,姜美君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吩咐卫晖准备了三碗热腾腾的云吞,让姜秀秀带走,希望能给她一些实质的安慰。
然而,直至姜秀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似乎依旧未能完全理解姐姐话语背后的深意。
这一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作为母亲,保护自己的女儿,与是否借钱有何相干?
一旁的卫晖也满腹疑问,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开口:“娘,二姨家的小表妹那么小,您以前对她不是特别宠爱吗?”
“你们心里也有疑惑,对不对?”
姜美君望向卫褚,他默默点头。
于是,她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你们要知道,娘并非真的拮据,完全有能力阻止小表妹被当作交易的工具,换取那些冷冰冰的钱财。但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因为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深渊。”
“今天是为了姜有财的婚姻,迫使二姨牺牲女儿,明天也许是为了抚养孩子,后天,或许又是为了修建房屋,他们将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二姨做出牺牲。”
姜美君的话语令卫褚和卫晖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
“我可以临时伸出援手,帮助解决紧急的困境,但我无法成为永恒的依靠,不能每次都出手相助。对于突发的灾难,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但如果是因为贫困本身,那就需要他们自己站起来,学会自立自强。若是二姨身体有恙需治疗,或是家中遭遇突发急事急需资金,娘必定会全力以赴,无条件支持。”
姜美君的目光穿越窗外疏落的柳枝,那原本该映入眼帘的姜秀秀身影。
此刻已无处寻觅,只留下她的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如同晨曦中未散的薄雾,淡淡笼罩。
她的声音虽轻,却藏着坚定:“除非她能挣脱束缚,彻底觉醒,驱走那些贪婪吸取她生命力的寄生虫。假若她心怀壮志,决意成长,娘亲自会成为她的倚仗,亲手交予她站立的力量。”
然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对于她深爱的小妹,那个纯真又脆弱的灵魂,是否真的有那么一日,能冲破束缚,迎来属于自己的曙光?
卫褚和卫晖仿佛从梦境中惊醒,过往的艰难岁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自从与舅舅断绝往来,家中拮据的日子才逐渐有了起色。
每一餐不再只是果腹,而是有了些许滋味。
“娘,儿子明白了。”
卫褚的话语中透着一份沉重的理解。
而卫晖则紧皱眉头,追问不舍:“那娘亲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二姨,让她停止对舅舅的无尽付出呢?”
姜美君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这么多年,劝娘亲放手的声音还少吗?亲朋好友,甚至是过世的父亲,他们的抱怨与劝诫从未间断。”
这一问,却让卫晖哑口无言。
诚然,那些与他们生命交织的人们,无数次地试图说服母亲。
父亲在世时更是时常为此唉声叹气。
但母亲的心墙,坚固如磐石,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若连母亲都无法说服,二姨又怎会轻易放弃那份根深蒂固的情感纠葛?
姜美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曾经的我,太过执拗,每当听见旁人劝我莫要过分干涉姜家之事,总以为那是他人嫉妒我们姐妹深情,是对我们亲情的恶意中伤。不论生活多么困顿,我都将其视为不可推卸的责任,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坚守本分,为何世人皆言我错了?那时的我,满心以为,错的其实是他们。”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摇了摇头,那轻描淡写的动作背后。
隐藏着多少年来对外界不解与非议的无奈。
再多的外力,也难撼动她内心深处那份既定的信仰。
那份自小便种下的,照料家族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