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凝见这么多人感兴趣,便当演示起来怎么用彩纸配着竹篾来做一个小小河灯。
河灯一般是莲花状的,可以在上面写上对已故之人的思念和祝福,君九凝犹豫了一下该写什么。
她没穿书之前,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成人之后也只有寥寥几个好友。
那就写“君九凝”的母亲苏又桐的名字吧。
“生母苏又桐,吾身安好,若母亲泉下有知,可安心。”
想了想,君九凝又给君雪澜做了一盏。
众人看了两遍,都学会了,拿着东西各自在一旁捣鼓起来。
君九凝低头太久,脖子有些酸涩,便站起来舒展了一番。
院子里明明有七个人,却很安静。
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君九凝愣住了。
她以为这种在成年人看来或许有些虚无缥缈、幼稚可笑的小东西,他们只是看看罢了,但她没想到,每一个人都在很认真地描摹裁剪着彩纸,糊一盏河灯,再写上最想对至亲说出口的话。
包括素日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闻非。
他似乎很不擅长这种精细的手工,彩纸裁得有些手忙脚乱,纤细的竹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过大的力度掰断。
但他还是做得很认真,连颊边沾上了一点糨糊都没有发现。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思念之人,而这一个小小院子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双亲俱在的。
世人皆苦。
君九凝低下头去,又做了一盏灯。
这一盏,是为了空灵做的。
墨轻竹正好也做累了,抬头歇息,正好看见君九凝往刚刚做好的蓝色河灯上写字。
他目光不由得黯淡了些,小声道:“帮我也写一句呗。”
君九凝抬头看向他,眼神很柔和:“你自己来吧。”
她把河灯递了过去:“希望空灵大师不会讨厌这个颜色。”
君九凝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一刻,她突然很希望,那些死去的灵魂是真的可以看见尚在阳间之人对他们的思念和牵挂。
墨轻竹笑道:“他不讨厌。”
寒食节当夜,苇城中的民众个个足不出户,早早地关起门窗歇息。
日日在苇城中搜查的军队也放松了不少,君九凝等人抓住机会,溜到了苇城最宽阔的河流边放灯。
四面都是黑的,当点了蜡烛的河灯下了水,河面便顿时有了几分生机。
吴晨风做了三盏,给父母,给妹妹。他木木地立在河边,看着那些载着他思念的河灯越飘越远,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它们会沉么?”
君九凝不是那种为了哄人会说谎的性格,老老实实道:“肯定会沉的。”
“不过只要它顺着水飘走了,就代表你写的东西有希望被看到。”
话音刚落,君九凝便看到自己面前飘过一盏形状奇丑无比,还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河灯。
这灯的形状……怎么那么像墨轻竹那个手残做废的那盏?
君九凝回头看向墨轻竹:“你不是做了完好的么,何必把这个残次品也拿出来放?”
墨轻竹坏笑:“我在那上面写了顾云的名字,什么锅配什么盖,顾云也只配用这个残次品咯。希望他能早日看到我给他写的祝福。”
这什么小学鸡诅咒手段。
君九凝无奈扶额:“你离我远点。”
墨轻竹:“?”
他勤学好问:“为什么?”
“我怕傻子会传染。”
“那也是你传染给我的……”
苇城陷入沉睡,只有河面的十几盏小小河灯,在默默地散发微弱光亮。
随着河灯越飘越远,有的因为蜡烛燃尽,燃烧到底部的纸,沉了。也有的被卷入暗流,一丝挣扎也没有,被漆黑河面吞噬。
最终只剩下两盏,漂得一前一后,突然被水流冲到了岸边,被一株柔软的水草绊住,停留下来。
一只苍白如玉的手拾起了其中一盏。
空愚奇怪地看向手中即将燃尽的河灯,皱眉:“苇城还有这般习俗?”
旁边的侍从牵着马,闻言也看了这莲花般有重重花瓣的河灯,摇摇头:“属下从未见过。”
这时,空愚忽然看见了河灯上面写着的一行小字:“生母苏又桐,吾身安好,若母亲泉下有知,可安心。”
他眼神骤然锋利了起来:苏又桐,楚国已故皇后的讳名,怎么会出现在这上面?
不过这人写的是生母之名,难不成只是同名?
君清漓又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何必这么草木皆兵。
空愚摇摇头,又捡起另一盏。
这一盏的形状格外奇怪,歪七扭八,花瓣的排布也极不规律,仿佛是练手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