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中年危机的陆远有些敏感,偏偏这个时候徐祝他身体健康,简直堪称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了算了,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而实际上徐的岁数也并不比陆远小几岁。
“徐阁老,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啊。”
陆远换上笑脸招呼二人落座:“后继有人,本辅实心为徐阁老高兴。”
“太傅过誉。”徐阶呵呵微笑:“犬子朽木之姿罢了,不敢当、不敢当。”
客套一句后,徐阶又道:“太傅,今日老夫专程拜会,一者是给您拜年,二者也是为了道谢。”
“嗯?”陆远轻咦一声:“徐阁老这个谢字从何说起啊。”
“这不是前段时间那杨继盛”
“徐阁老是清者自清。”陆远笑眯眯开口打断:“只要徐阁老您本身过硬,谁又能靠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恶意中伤来污蔑徐阁老呢,本辅什么也没做,只是去松江的时候顺道着过问几句,查了查真相而已。”
“是是是。”
徐阶连连点头:“太傅说的对,是老夫心窄了,想的太多着了相。”
杀了两千多人叫什么都没做?
吞了我徐家十几万亩地叫什么都没做?
还没有入仕的徐心里感慨,原来这才是官。
官字两张口,一张口吃人、一张口吞钱!
“儿。”徐阶这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徐:“你不是说给太傅准备了一份礼物吗?”
后者这才回神,连忙开口:“学生听闻太傅公子过两年便也要入国子监读书,特意准备了一下这些年国子监座师们授课的课业,留备公子温读。”
说罢取出了一道薄本。
“这是目录,请太傅鉴阅。”
陆远接过来看了两眼,满意点头:“徐公子有心了,吾儿今年业已八岁,确实要该考虑学业的事了,不过本辅没打算让他入国子监。”
“啊?”
徐阶闻言一怔:“太傅这是何意?”
“国子监是国朝储才之地,许多秀才、举人或者似我们这般朝臣之子皆在其内,上至三四十岁下至舞象之年同居一室,所学同为经史子集。”
陆远做出解释:“本辅觉得这种教育日久定会不合适国情,所以有心提前做出改变,孩子就应该和孩子一起上学,另外还有一点,国子监也好、翰林院也罢,座师们授课多带注脚,孩子还小,本辅不想他去人云亦云。”
所谓注脚说破就是夹带私货。
监院的老师翻译孔子、孟子或者其他先贤留下的经史子集时往往会带上自己的个人理解,他认为什么是正确的就教给学生,这是儒家限制思想的主要手段。
一代代传续,后继者如果不这般学,那么就永远考不上功名。
因为你不能‘曲解’经典,只能紧扣核心思想去解题。
“学术本身是用来交流的,思想只有交流才能推动学术的再次进步,一旦思想被禁锢而无法交流,学术将越来越落后。”
陆远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开海、造火器、办银行、鼓励民间经济复苏发展这些都和经史子集没有任何关系,孔子教的儒术造不出大炮,更变不出银子,这就是现实,我们不能活在《周礼》留下的大同世界中,我们只能自己努力造一个大同世界,这就要脱离一些书,重新编纂新的书。”
“所以太傅办了一个光华书院?”
“光华书院不算。”陆远摆了摆手:“光华书院本身的根也是儒术,也是八股文,当初办光华书院的时候请了很多大儒,其目的更多只是为了江南士林的传续,其对教育的推动并没有起到进步的作用,只是更深一步的强化了学术控制罢了,本辅的孩子还小,本辅不想他在这个岁数就被控制,继而走完本应精彩的一生。”
徐阶大为触动:“那太傅所想的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
“教材的事本辅还在构思,但可以肯定的说,在新的教育体系中,儒学即国学将只会是其中一门必修课,而这种必修课将会有很多门,国学只是其中之一,权比不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