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上来便将两位布政使全部得罪掉,但陆远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更别说害怕什么的。
臬司和藩司本身就是两个衙门,而且职级也是平等,只不过因为藩司衙门管着全省所有行政事务,因此实权上要比臬司更大,加上主管钱粮,臬司才要敬着藩司。
敬不是怕,给面子就敬着你,不给面子爱咋咋地。
接风宴一结束,陆远干脆就离开杭州,开始了自己全省各府县的清兵工作。
台州倭乱的事让陆远发现地方上吃兵额空饷的情况很严重,如此清查兵额自然就是首要之事。
浙江共有府十一、州一,辖县七十五,弘治十五年造册丁口两百九十万户、一千七百六十一万人,两税合计折算成银子大概约为一千七百余万两,相当于每一名浙江百姓每年为国家缴纳一两银子的税粮或其他实物。
是大明朝人口最多、纳税最高的行省,当之无愧的国家腹心重地。
浙江也是全**户卫所最多的省,洪武年时浙江全省五千一百七十五万亩田地中,军户田达到三百万亩,按照军户一户分田二十亩,就是十五万军户,军籍每户出一兵,浙江都司就有十五万地方军。
但时至嘉靖年,土地兼并严重,浙江全省在册土地仅有四千六百万亩,军户田更是锐减十之**,仅仅只剩下二十三万亩,加上军户纳税更高导致户口流失严重,浙江行都司也就渐渐名存实亡,管理和指挥权也从五军都督府转移到了地方,最后臬司衙门权力扩张后就干脆并入了臬司。
陆远手里拿着浙江臬司衙门的清册还是弘治十五年时所造,浙江十一府一州在册的兵额为五十七个营,合数为七万四千人,结果耗时五个月跑了一圈重新统计之后,实际人数只有两万七千人,缺数接近五万!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五个月的奔波下来,陆远瘦了几斤,不过精神头倒是增进三分,再回杭州,便将这重新登记的实册交给胡荣。
后者连说了两遍触目惊心,眉关紧锁着满面愁容。
“各地方空饷严重,也就怪不得倭患迟迟难平。”
陆远沉声说道:“空饷最严重的便是绍兴、湖州二府,造册七营兵竟然只有一个营,足足八成的空额,这要是不严惩,将来我浙江防务就完全垮了。”
胡荣点头:“是啊,要严惩,这事要上报巡抚衙门,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过那就不是咱们臬司衙门该考虑的事了,咱们现在要尽快将这些缺额补足才是。”
“确实要尽快补足。”
“足足四万七千人的缺额,想要补足你可算过需多少钱粮吗?”
陆远不假思索张嘴就来:“眼下浙江招兵,每名兵每年三十石粮,打造军械、甲胄的花费,一名士兵为三两六钱银子,一個营额外还要加弩机、神臂弓、火铳若干,每年这些军械的磨损消耗补充折银近五千两,平均下来一个营就是一万两,加上军饷四万石、日常消耗军粮一年为六千石。
浙江粮价低贱,一石粮仅三钱五分,则军饷加军粮每年的开销为一万六千两,加在一起,一营兵足额足饷足械的情况下,每年耗银两万六千两。”
胡荣嗯了一声:“一营兵足额足饷足械的情况下就需要两万六千两银子,那全省五十七个营需要多少?”
“一百四十八万两。”
这些数据陆远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因此答得干脆。
“将近一百五十万两啊。”胡荣苦笑一声,随后说道:“浙江每年的税赋,各税课司(局)的产出、粮税、丝绢税加在一起折银也才一千七百万两不到,上缴国库之后留给藩司衙门的不足一成,就这一成钱全省哪哪都要用,咱们臬司衙门去年拿到的财政仅有三十五万两银子,这三十多万两你觉得能够让全省五十七个营实现足额足饷足械吗?”
浙江有钱是事实,但是九成的钱要上交国库,大明朝全指望南直隶和浙江输血活着呢,所以留给浙江当地的钱并不多,这笔钱那么多衙门都要花,公费支出就占了大头,匀给臬司衙门的三十五万两也不可能全用在补充兵员军械上。
臬司衙门的核心是政法,是维护法律和社会治安,这三十五万两一大半要用在安内而不是攘外,所以胡荣两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