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外衣布满补丁的老农抬头看了眼白清影,又低下头接着抹眼泪,“死了,我家里养了十几年的老牛,忽然就咽了气。”
耕牛在大周是很珍贵的,一头耕牛的价值对于富贵人家不算多,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说是半条命也不为过。
老农又接着道:“如今又突然下雹子,去镇上的路不好走,我要如何把它卖出去。”
白清影看了看眼前的耕牛,体型不算太大,但少说也有个五六百斤。
一斤牛肉至少能卖三十文,五六百斤的牛肉对农家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白清影带着人过来,也只是听老农哭得凄惨,想问问他遇到什么麻烦,若能顺手帮一把,她还是愿意的。
这头牛若是流放队伍买下,也能消耗完,不过她仍有些犹豫,不确定这头牛的死因,食用它的肉又是否安全。
就在这时,景霄行走了过来。
白清影忽然有了主意,对啊,她看不出来,景霄行还能看不出来吗?
“景神医,你看看这头牛可还有救?”
面上这般说,白清影却朝景霄行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景霄行心中有一阵无语,他是给人治病的,不是给牛,更别说还是头死牛。
死人的事他都不管的好吗?
但最终还是没开口,默默为耕牛检查。
虽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景霄行还是检查的极为认真。
“身体倒是不错,就是太老了,老死的。”
在大周不能随意宰杀耕牛,只有老死或病死的牛可以买卖和食用。
食用病死的牛会有风险,可老死的就不一样了,虽然口感不好,但也能吃。
老农哭得更大声了,这头牛跟在他身边很多年,可以说是半个老伙计,如今见伙伴老死,老农的心里别提多难受。
老农自然不舍得将伙伴还钱,可若是牛肉卖不出去,又要至少损失二两银子,这对他家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冰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砸在老农和老牛身上,显得万分凄凉。
“买下来给流放队伍的人添个菜也不错的呀!”
走过来的人是范娘子,她看到白清影过来,也就跟着来瞧瞧。
如今队伍里的伙食都是范娘子掌管,不仅是掌勺,连采买也归她,几乎是范娘子一句话就能做主。
老农闻言也忘记哭了,脸上挂着泪水,抬头看向范娘子,“这位夫人当真要买下我家的老牛?”
范娘子跟白清影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才道:“只要不是中毒或生病死的,这牛我们都愿意买下。”
实在是流放队伍每日赶路太累,天气又冷,不沾荤腥真的不行,容易饿不说,人也容易生病。
老农指了指景霄行,“这位公子能证明,我们家的老牛是老死的。”
想到这十几年老伙计的陪伴,老农此刻说话的语调里都带着悲伤。
范娘子看了看老牛的身形,心中大致有数,从衣袖中取出两串铜板,“这是两千个铜板,您要数数吗?”
她身上不是没有碎银,但对这样的老农来说,铜板的用途更多,碎银反而不容易换开。
“不用不用,”老农伸出干枯苍老的手接过两串铜板,眼眶里又含了泪珠,“多谢你们愿意买下我家老牛。”
范娘子招呼官差将空的驴车赶过来,又有几个官差帮忙,将老牛抬到驴车上。
老农的目光始终落在老牛的身上,眼中藏满了不舍。
范娘子劝道:“老人家,这雹子越下越大,您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老农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好,我这就回。”
老农随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也顾不得拍打衣角沾染的泥土,就朝村子的方向去,没再回头看老牛一眼。
范娘子看着老农瘦削的背影,叹气道:“也是个可怜人啊。”
白清影没说话,心里却也有触动。
历史上北夷铁骑入侵,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百姓流离失所。
即便在如今相对安稳的时候,若是今日没有遇到他们,这老农就要因为冰雹损失一大笔钱,让原本就贫穷的处境雪上加霜。
能帮就帮一把吧,也不至于让老农损失太重。
沿途遇到河水的时候,几个官差将耕牛处理好,等来到驿站休息的时候,便直接将牛肉炖上。
范娘子味道调的好,卤牛肉的香气飘到厨房外,不仅是流放队伍的人,就连驿站的人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五六百斤范娘子没一次炖完,外面天气冷,牛肉放到明天没问题,也能多吃几次。
今晚的这份用做成卤牛肉,为保留牛肉独特的香味,范娘子没有加其他食材,只用酒和水炖至软烂,再加酱油收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