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在擎天柱上的人影机械地抬头。
北宫攸双眼空洞无神,没有焦距,直至视线落在那抹淡黄色的身影上,木然的眸内才注入了生机。
他被缚在擎天柱上,这两日越发感到油尽灯枯。
每每正午日头最烈时,他总是恍恍惚惚的出现幻觉,濒死的幻觉。
从前的记忆流水一般从他眼前流淌过。
父皇,母妃,母后,宋清韵,亦或是当年那人……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放下了,可是那时心口却有锥心般的痛。
直至他的眼前出现林妙音的身影,他才得到片刻喘息,逐渐从濒死中挣脱出来。
每一次,都是她将自己拉出绝境。
他开始期待她的身影。
很难想象,从前这么厌恶的人如今却这般渴望她的出现。
直到此时,看着她逐渐朝自己走来,他的心底涌出从所未有的满足感。
“我来看看宁王的伤。”
林妙音跑得很急,额头沁出了细汗。
但此时她顾不上这些。
北宫攸幽深中泛出光亮的眸子却在听清她的称呼后,眸色黯了黯。
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嘶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却狠狠呕出了一口血,又在浅色的衣摆上绽开一朵血花。
“王爷!”张嬷嬷顿时慌了神,立即用帕子去擦。
“北宫攸!”林妙音迅速来到跟前。
“王妃,您快给王爷看看。”风铭和张嬷嬷立即退到一旁,给她让出了地方。
林妙音靠近,血腥夹杂着汗臭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男人身上再没了往日清冷的沉香气息,仿佛神祇跌下云端,落入泥潭,并被人狠狠碾进土里,周身裹满腥臭的泥,再不复往日荣光。
也很难再与往日那位所向披靡的战王联系起来。
这样的北宫攸,很陌生。
林妙音将堵在男人胸口和腰腹间的棉布拿开,并撕开他身上的布料,一一检查他的伤。
的确如张嬷嬷所说。
北宫攸刀刀狠绝,三处皆是致命伤。
好在他所用的匕首刀刃并不长,胸口那处伤,虽凶险,但并未触到心脏,也未伤到大动脉。
比较麻烦的是腰腹的伤。
两刀都刺中了胃部,这导致北宫攸大量呕血。
伤势严重,需要立即手术。
但目前的环境显然不可能,这里太过脏乱,极易感染。
林妙音看向北宫显,“齐王殿下,天坛内有可用的房间吗,我要立即给宁王处理身上的伤。”
“有倒是有,只是需要父皇应允才行。”
北宫显看了眼林妙音怀中奄奄一息的北宫攸,咬牙道,“恐怕四弟撑不了那么久,如今只能先斩后奏了。四弟妹,你带着四弟随本王来。”
风铭闻言,迅速拔出腰间长剑,斩断缚着北宫攸的铁链,然后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北宫显带着几人来到天坛后院,将北宫攸安置在了第三间厢房内。
房间内很干净,只是久无人住,通风不足,室内有些闷。
床榻和桌上也积了一层灰尘。
张嬷嬷手脚麻利,很快擦了桌子换了新床褥。
林妙音为床榻进行消毒,吩咐风铭将人放上去。将众人赶出去后,她开始从医疗系统内取医疗器械。
灯光下,北宫攸艰难地睁着眼睛。
惨白的脸,殷红的血。
眼前的画面具有强烈的冲击感。
北宫攸仿佛是易碎的娃娃,稍稍一用力,他便支离破碎。
林妙音的动作不自觉得轻柔了下来。
麻醉前,北宫攸看着身前忙碌的女子,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眼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他唇齿间漫出来,林妙音拧了拧眉,“你受伤很严重,先别说话。”
北宫攸固执地咬唇出声,“有,有劳。”
林妙音不再开口,专心手术。
这男人身上一共伤了三刀,但凡力道方向出现半点差错,就会伤到心脏,肝脏或是肾脏膀胱。
这几个器官,一旦受伤,出现感染,他将必死无疑。
北宫攸好大的自信!
若是她不来呢,他还能保证自己捡回一条命吗?
厢房外,张嬷嬷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王妃来了就好了,王妃来了就好了,老天爷一定要保佑王爷平安无事啊。”
“几位在此守着,本王要回宫复命了。”北宫显对叶青道。
叶青朝他一拱手,“齐王慢走。”
将近子时,林妙音才结束了手术,吊完水时,北宫攸仍睡得安稳。
她将针管输液袋收进医疗系统内,来到榻前将北宫攸露在外面的双手放入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