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的地形十分古怪,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山壑,绕过一层,迎面又是一层。
对于一个方向感算不好的人来说,确实很容易迷路。
黑暗之中,魏砚书的手,带着许致往回走,而她的手始终握紧成拳头,与其说是被他“牵”着,倒不如说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拳头。
往下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能看到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夜色之中,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山景。
许致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身形也有些踉跄。
魏砚书察觉到了,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许致摇头,回答道:“没事。”
魏砚书抿了抿唇,然后说,“回去就好了。”
很巧妙的一语双关。
她避开他的目光,简单地“嗯”了一声。
走回小院,已经是凌晨,老夫妇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见到狼狈的两个人,算是松了口气。
许致挣开魏砚书的手,在堂厅里坐下,她咬着牙去摸自己的脚。
大妈眼尖,一眼看到她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哎哟”了一声,心疼地说:“怎么弄成这样?”
许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匆匆找来跌打药水的大妈,轻声道谢。
魏砚书站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
大爷拿了一块干净的新毛巾,递给他,催促说:“去给小许擦擦头发。”
他接过来,走到许致身边,慢慢触到了她的发丝。
脚踝上有灼烧的肿胀感觉,许致一路上都在竭力忍耐着,其实痛到最后,也觉得麻木了。
可当魏砚书再次靠近,柔软干燥的毛巾在她的发丝间摩挲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往一侧躲了一下。
魏砚书手上动作一滞,很快又神色如常的靠近她,依旧不轻不重地替她擦头发。
跌打药酒的味道很刺鼻,彼此就这样静默不语。
直到大妈收拾好离开,魏砚书才开口问:“你的脚扭到了,为什么不说?”
许致眼眸半垂着,声音很低,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很轻说了两个字:“不疼。”
深夜的堂厅中,静谧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魏砚书借着橘色的灯光仔细地端详许致的表情,片刻后,他终于勾了勾唇角,语气平淡道:“你再怎么怪我,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许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很快平息了表情。
沉默良久,她只扶着桌子站起来,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反问他:“你来找我,是怕良心不安吗?”
说完不等他的回答,只是一瘸一拐地转身,往楼梯走去。
夜色将她的背影拖得很长,楼梯又高又陡,每踏上一步,刚刚上了药酒的脚踝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
许致将双手的力量都支撑在扶手上,走得很慢。
身后,魏砚书一双深邃幽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到房间换了衣服,许致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却想起白天在山间迷路时,她竟然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甚至想就那样顺着山路一直绕一直转,就那样出不去也很好。
床边有不轻不重的声响,魏砚书的声音冷冷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许致。”
她睁开眼睛,床边的桌子上搁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汤水。
“姜汤。”顿了顿,他补充一句,“阿姨给你煮的。”
许致坐起来,伸手够到了搪瓷杯子,一声不响地将火辣辣的姜汤灌下去,垂着长睫,依旧沉默地躺了下去。
木质的床板咯吱一声响,却是魏砚书坐在了床边。
许致往里边躲了躲,听到他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季驰出事的话,就先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是一种不露声色的威胁。
许致眸色微怔,几秒后,她却是弯唇一笑,平静地开了口:“魏砚书,季驰可是季家人。”
“那又怎么样?”他眸色一凝。
她顿了顿,抿着唇,没接他的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魏砚书突然俯身凑近了看着她,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姜汤气息,他闭了闭眼睛,终是没再说话,起身大步离开,狠狠的带上了门。
许致第二天醒来,魏砚书正靠窗站着,他手里捏着手机轻磕着窗台边缘,目光却不远不近地落在她身上。
她被吓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坐起来,嘶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看一眼半开的房门,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在床沿边坐下,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然后他的手指欲伸过去摸一下。
“别碰我!”许致猛地拍开他的手,眼神警惕的看着他。
魏砚书眉头微皱,很轻地笑了一下:“曾予慈说,她去医院产检的时候见到了陈幼之,还很顺便的收到了陈幼之亲手给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