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淳化穿得好像新郎官似的,头戴无翅纱帽,身穿红褐短衣,黑色阔腿收窄纱裤,脚踏皮靴,一副猥琐低贱的模样,在涓涓身前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
初看上去这打扮极不合时,但如果你细看就会发现:那顶圆帽子居然是仙器莽蛛丝盔;上衣是凤凰蛋内膜拼成,配的是鳅王鳞片内胆、护主天心石纽扣;裤子是百丈乌贼大妖王的墨囊裁成,透气防水防火又不易破损;皮带是由天妖蜈蚣腹甲鞣制,韧且刚;脚下的靴子竟然以蛟王之角为鞋底、鳄妖王皮为鞋面、罪龙之脊筋织成。
就他这一身行头大概就值整个秦帝国一年的GDP,还得算上去年献给蓬莱的供奉。除了涓涓,也没谁能随随便便地把这些东西掏出来打扮男朋友了。当然涓涓自己一身打扮价值也不输这套男装,但花掉的心思可就远远比不上她为淳化所做的设计了——你不能真让绳子人毛线怪裸奔在异国他乡吧?在紫竹林期间,除修行之外,涓涓所做的一切全都围绕淳化,光用价值连城的宝物堆出来的衣服就有五套!观音菩萨历年来收受的妖王供奉的库房被她祸害得不轻——这待遇她爹偳翢王都没享受到。
可惜下到间谍,上到在国境线上迎宾的府尉,没一个识货的。在他们看来,这衣服颜色暗淡无光,款式老旧,既不贴身,又不修体,还是短打扮,低贱!
虽然苒翠为主使,淳化只被封了个中车府令,连法宝金击子和从不现身的三界镜都比他地位高且显眼——但秦使们都自然而然地将淳化当作真正的话事人,认为苒翠只是个名义上的长官。当然秦国上下的理解并不算错,也没有偏差——只是他们低估了“仙界搅屎棍、人间混帐王”短衣淳化的杀伤力、破坏力和冲击力。
同行十五日的秦使和同行十日的国宾府尉被这个淳化整得死去活来——倒不是因为打不过,那是肯定的,全天下也没几个打得过他,就算打得过,也没几个真敢揍这个天帝弟子、老君门人——光淳化酸言涩语间之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其用词之尖酸刻薄,直毁了秦人三观,丑化了凤仙众的五官……连带着两头死皮赖脸跟来的凤凰,尽管啥话都没说,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偏偏淳化不觉得自己惹人生厌,老还吹嘘自己天选英武,天降雄材,天生宿慧,天天向上……
不要脸的渣男!大家心里痛骂,表面上却频频点头称是。
一行妖到了国宾馆驿,下车。迎宾官员交卸了差事立刻落荒而逃,让国宾馆驿的低级官员诧异不已。
不防淳化一进国宾馆,立刻变成了另一个人:上衣唰地秒变长袍,其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言词典雅、体贴入微、礼让谦抑——活脱脱一个现世圣人。
凤凰们想,秦国人完蛋了,要被那个坏种给玩儿散架了。
涓涓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整天和淳化泡在一起,反正他现在还不是个“正常”生物——尽管听说他当年金丹一转时搞了个天仙级虎鞭……但目前的他很像闺蜜,有贼心而没做案工具。
“我们出去玩儿吧,呆在馆驿里有啥意思?”涓涓凑到淳化耳边说。
好主意。淳化让涓涓先跟苒翠和凤凰们打个招呼,报备一下,然后就扯着涓涓的手走出大门。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妖女——和白素贞几乎一模一样的身材,只是五官自由奔放,谁也不配合谁。乍一看这是条蛇精,细一看,却是个莽山精——五色赤脚的地龙(蜥蜴)。
相比两个狗男女手拉手逛街一副反人类模样……两个女子就不那么扎眼。
秦都咸阳比凤仙或者矸玮至少大了三倍,街上行色匆匆的人衣着倒是能覆体,却破旧暗淡。街边店铺灰不拉儿的,门脸儿窄旧,窗棱积灰,门牌也都有百几十年了。但其裂缝和木刺掩盖不了绣金描银的底色,而且书写匾额的多是名家手笔,笔力虬劲,结构合理,配合有致,立意高邈,或收敛、或张扬、或方正、或险峻……涓涓只一路看着这些题匾就高喊过瘾了,说老爹的城里哪有那么多赏心悦目的名家手笔?
淳化挽着涓涓的胳膊,腰肢一扭一扭,很明显在学青蛇,但总觉得有些四不像。涓涓自然知道淳化在捣鬼作怪,她暗自偷笑,把自己本来就不好看的五官又整理一下,变得更丑了。
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美女?如果街上狐媚横生,坊间争娇斗妍,青楼红袖喧嚣,那是末世之兆。
涓涓和淳化很少在人间流连,平时交往的都是天才或大能,个个浑身机关,全身心眼儿——你不说话他们都知道你在转什么念头,你一动弹他就把你的前因后果算得明明白白……最累就是社交。今天在陌生的街道无忧无虑地行走,没有责任、命令、事业、交际、安危、前途、战斗之类的负担,两个“非人”倍感轻松。
当然假装凡人是不可能的,修士或者妖精身上的“调性”凡人一辈子也企及不上,沾都沾不到边。这两个丑八怪女人,空着手脚,慢慢悠悠地瞎逛,身上衣服虽然颜色不鲜亮,却片尘不染,脚下悬空,根本没有踩到路面,不沾一点牛马粪便或者菜叶垃圾。瞎子都能猜到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