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妈很寂寞。
Oar和May上学去了,Nihole还跌跌撞撞,不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涂敏天天长吁短叹,充满了焦虑。有一次她练车,在阿拉斯加的盘山路上疯狂进击,速度快得据说把驾照教官吓得跳车跑了。洛老爹整天在外面转悠,看看有没有倒霉的入侵者——他时刻背着枪,但最多打打兔子。Mandy找了个房屋设计师的工作,只要在电脑上设计好了把方案发给甲方确认就好了。
语言不通,没有邻居,难得上街——主要还是不太敢——洛妈每天就打开电视,手里织毛衣或者嗑香瓜子。这日子平凡寡淡,没有意义,没有波澜。她不是没有在亚麻国住过,当年是带过奶娃子Oar的,但是那会儿她有根!山水市家里还有房子,墙上的照片、抽屉里的“优秀教师”奖状和文学艺术教育心理学书本都记录着自己的过去,而每个月的退休工资还要亲自去银行取,买菜时可以和一百个同龄人聊天,广场上可以组织起水兵舞大战来。
而现在,家回不去了,她只能搂着Nihole玩拼图,给小朋友讲故事,其他时候就是睁着眼睛打盹儿,盯着电视发呆。地下室黄边纸上有半阙《将进酒》,那是一个月前写的,就扔在那儿。
洛妈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洛可嘉打电话,虽然儿子不提新约克的复杂与凶险,但是方方面面的消息总是能传到餐桌上供大家当作谈资消遣。黑道群雄大战新约克,胡安绑架儿子,靠手术赚到大钱,逃离新约克,费城谋杀案,和亲家决裂,做疫苗生意,股票赚大钱……
但从前天起,儿子再没有电话来过。洛老爹和Mandy轮流打电话问,总是那个彬彬有礼的人工智能在回复,说洛可嘉在配合警方调查,不方便接电话。而小申和老申的电话干脆打不通。
洛妈开始做噩梦,发冷汗,坐卧不宁,喉咙干燥,嘴角溃烂。Mandy突然变得鬼鬼祟祟,许多话只说一半,电视也不让看了,说影响Nihole智力开发……天晓得以前是谁在说看电视能开发智力,只要时间控制好就没事?
洛老爹闷声不响,涂敏像个行尸走肉,你问三句她回半句。到底发生了什么?家里那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此时Mandy在楼上开视频会,Nihole在角落里玩积木,洛妈悄悄打开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切换,突然,她看见了儿子坐在轮椅里面,手里把着一竿长枪,枪口朝天,冲着镜头一笑,然后冲着远处开了一枪。老申头半蹲着站在儿子身边,一脸杀气。播音员在飞快地说着什么,洛妈听在耳朵里完全不明白那个女人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嘤嘤地响,忽然她抓住一个她懂的单词“urder”。
洛妈如遭雷击,尖叫起来。
涂敏从厨房冲出来,她捂住了嘴——洛可嘉和老申头的脸定格在电视上,播音员嘴巴快得像缺氧似的拼命往外喷单词。
完全听不懂!
洛妈尖叫,“Mandy……”
Mandy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她看到了电视,一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楼梯上,开始嚎啕大哭。洛可嘉大战黑社会,大概要吃官司了,说不定要关押五十年……
他受到了谋杀七条人命的指控,还有操纵股市、散布谣言等罪行。Mandy本想瞒着二老和涂敏,可惜洛妈正好打开电视看到了东海岸地方新闻。
盖不住了。
洛妈放声大哭。洛老爹稍后进门,了解了情况,他咬住了嘴唇。“我去新约克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坚定地说。
洛妈说,“我和你一块儿去。”
涂敏说,“你们二老语言不过关的,去了添乱。”这话Mandy不好说,但涂敏可以。
洛妈说,“不行!打官司啊,我要去给儿子辩护!嘉嘉从小就乖,一年级班级朗诵比赛……”
Mandy打断她说,“有律师和我沟通过,我了解到的情况,指控是假的,根本没有证据。对方的目的是要搞清楚Jar的秘密。”
洛妈尖起嗓子质问,“秘密?什么秘密?”
Mandy说,“他在新约克三天就成了黑道大哥,又轻轻松松靠手术赚了五十多万美元,股票里三天赚了一百万美元。妈,您觉得这个人像是您儿子吗?”
洛妈一口气噎住了。
Mandy说,“FBI跟踪他一年了,翻阅了大学本科到博士全部课程记录,采访了不少同学、老师和病人……发现他身上有许多不解之谜,比如,他什么时候会针术?以前从来没见过他玩针,怎么突然就成神医了?难道不是要十年八年苦练才勉强能上手的嘛?”
洛妈已经不会呼吸了,总不能厚着脸皮说儿子本来就会吧?儿媳妇儿又不是外人,从大学开始交往,结婚七年……儿子的底细她怎么会不知道?
Mandy说,“律师正在争取给Jar一个中立医院进行下半身神经肌肉检查——他们怀疑他的身体早就康复了。”
洛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