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哪能容忍丈夫人品被质疑,先前还像是被抽走三魂七魄的傀儡娃娃,现下跟祥云也给她打了肾上腺素一样,拎起厨房的菜刀冲到人群中。
“谁!谁在满嘴喷粪!”
大伙儿陡然见到明晃晃的菜刀,吓得闭了嘴倒退两步。
没多久又有胆子大的心疼亏损的银钱,大喊道“我们亏了银子还不能说吗?那可是十万两真金白银,丢在海里还能听个水声,我们是一颗麦种都没见到!”
“这事总得有人负责,当初若不是你家大郎执意出海,也不会勾得镇上百姓心痒痒……”
张氏向来是个泼辣的,直接朝着说话方向丢出菜刀,要不是那掌柜的闪得快,耳朵都得削下来半个。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个剁不烂扎不熟的滚刀肉,有好处的时候你上赶着撅你的牛屁股,出了事两手一摊万事不管!我家大郎现在生死未卜,活生生一条人命你们瞧不见,眼珠子都掉钱眼里了!”
被骂了一通的掌柜,脸一红“人命和钱是两码事,你家死了人,其他船员难道没死吗?”
张氏此刻哪里听得了一个死字,大叫两声冲上前就要撕烂那人的嘴。
她虽力气大,总归是个女人,对方人多没几下就占了下风。
郑氏和碧云凤仙闻讯赶来,气不打一处来,一起加入混战。
人一多,力气便不如指甲管用了,好几个掌柜脸上都留下了指甲印,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林老二更是像头壮牛一般立在众人面前,掌柜的想还手,一看到对方威武凶悍的样子,也只得缩了脖子,留下一句“事情没完,”悻悻离开。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
此次受害的不仅有出钱的各家掌柜,更有将命都交出去的二十位船员。
武先生及其几个弟兄暂且不谈,光陶员外家的下人,每人都有亲属,大多数成家立业有儿有女。
如今家里顶梁柱不知所踪,长辈哭得死去活来,媳妇孩子张皇失措,全都聚到林家门口。
乌泱泱一下子将市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其他商户纷纷探头朝林家医馆方向打量。
“造孽啊,流年不利!林家这回算是摊上大事了!”
“谁说不是呢,二十六条人命啊,二十万斤粮种,林家就是还一辈子债也还不清啊!说到底还是林老大爱逞能,要是他不出海,能有今天这档子事?”
“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林家大郎下海,也是为了咱们乡里的百姓有粮可种,为了大伙儿冬日里不挨冻,上回人家运回来好东西,大伙儿眉开眼笑,奉承的话说了一堆,如今出事了,咱们不能帮衬一把,总不好落井下石吧!”
说话的妇人很快被四周不一样的声音淹没了,而林家门口哭成一片的情形同样震撼。
张氏没法像对待那群生意人一样,对待这些跟自己有相同遭遇的老幼妇孺们。
郑氏、碧云和凤仙更是安慰不已,可惜收效甚微。
陶员外闻讯赶着马车过来,在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向人群。
他声音中带着凄厉,好在气势犹在“大伙儿静一静,听我一言。”
在场妇人的男人或儿子,都是在院外家当差的,大伙儿对他很是敬重,闻言让出一条道。
又止不住哭泣的小妇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扑通跪在地上。
“陶员外,我家那口子刚当了爹,孩子前两日才出生,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啊!”
又有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妇咳嗽数声才勉强说了句完整的话“员外老爷,我家儿子跟在您身后二十多年了,他是为了给我凑治病钱,才出海的,求您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救他一命吧!”
一言一句让闻者落泪,陶员外也忍不住擦拭了眼角。
“诸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今日我来就是跟林家商量后续事宜,求大会儿看在林家大郎一片善心的份儿上,不要给他们家人压力。”
人群中有明白事理的,却也有失了理智的。
“林家老大作为出海的负责人,如今出了事,大伙儿自然来找他家的人,难不成员外老爷你要替林家偿债吗?”
“我们已经找人问过了,我家那口子跟林家是雇佣关系,如今人死了回不了,林家就得负责,给咱们家里赔偿抚恤,我们今日就是来要这笔银子好回去办丧事的!”
陶员外朝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妇人身形圆,他有印象,是家中伺马仆人的婆娘。
听下人们说夫妻俩生活不睦,婆娘半年前跑回娘家生活,如今海上遇险的消息传出来还不到一日,她就上赶着要钱办丧。
大伙儿生死未卜呢,她要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陶员外“银保家的,你不要胡说,没人说过出海的人已经死了,你办的什么丧?”
那妇人不服气,反驳道“人人都知道海匪有多凶悍,落在他们手上,哪有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