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乱作一团,商船上的船员人人自危,手握武器准备随时跟对方你死我活。作为船长的武先生,指挥手下人拼命转动船舵,指望从中寻找到一条逃生路线。他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年轻时光,在他刚十三四岁时,就跟在长辈后头出海做陶瓷生意。听闻大乾对岸有群长着黄头发,碧眼睛的外邦人,不仅手中银钱富足,且十分爱好瓷器之类的物件。家中长辈带着按捺不住的发财梦,倾尽全族之力购置一艘船只下海淘金。前头一两回风平浪静,一切都非常顺利,家里赚了不少钱,他也在海上学会了把舵的本事。后来家族男丁出海的越来越多,高峰时期,三艘商船并进。却没想到一次海上大风浪,直接掀翻了家中三艘商船,他因年轻水性极好,抱着浮木逃过一劫,其余人则全部葬身大海。回到家,只剩下一门老弱妇孺,和他跟尚不足十岁的弟弟林易。外人看家里没顶事的男人坐镇,欺负到妇孺头上,甚至有宵小夜半爬窗企图玷污妇女。家中妇人,改嫁的改嫁,偷跑的偷跑……到最后,甚至有同乡企图霸占家族剩下的祖宅和田地。那时候,林贵是走投无路,状告无门,所有的憋屈和怒火,终于在某个晚上被隔壁悉悉索索爬床进屋的身影闹醒时,达到了顶峰。钓鱼用的鱼绳,细而坚韧,他一把勒住**昏了头的男人,使劲浑身力气,直到那人生生在他面前没了气。才茫然松开手。等林贵反应过来,已经被村民捆起来送官查办,判了秋后问斩。万幸的是,他并没有死,而是在前一晚被送进来的一碗践行酒,救了下来。被人从坟堆里挖出来的那刻,林贵从未那么渴望过空气和活着。救他的是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常年在大乾境内找寻那些濒死,或是即将被处死的人,收入麾下,以供他用。后来,林易也被人带进了组织,自此兄弟二人在那里面一待便是二十年。曾经在海上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被林贵埋在记忆深处。如今,踏着巨浪而来的海匪们,让过往的片段再次在眼前浮现。那些围上来的海匪船只,明显训练有素,商船往哪里偏,他们的人就往哪里划船。面对死亡威胁,指挥着手下与之对抗的林贵,配合默契地朝北面方向航行,因为那处有山间,大小刚好够商船通过。间隙中不少细碎的冒尖石块和峭壁,稍不留意便会掀翻小船只。反倒是踏浪这样的大商船,更容易安全通过。只要能逃出海匪包围,往山涧去,他们就能安全,过了山涧是吴江地界,那儿有专门的海上巡逻队,谅海匪不敢公然与官家作对。正当一群人齐心协力朝一个方向使劲时,仅仅航行出不到一公里距离,一艘不大不小的盗船从侧面狠狠撞了过来。不知何时埋伏在一侧的船只,像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等着伺机而动。撞击的力道和方位精准又大力,不少船员身体陡然腾空,然后重重摔在船板上。林老大靠着攀在船杆上勉强维持住身子,往下望,一低头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眼。是方才自称打鱼的姑娘,原来她跟盗匪是一伙儿的!同行的陶员外,原本是作为向导给大伙儿指明方向的,此刻从轮椅上摔倒在地,脸磕在甲板上,一颗活着血的牙从嘴里吐出来。多年出海经验,累积不少突发对策,他吐了口血水,忍着疼跟大伙儿说:“不要停!使劲划!”船员们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有半吊在船舷边上,被人拉回来的,里头本就很多是陶家的家奴小厮,在听到主子下令的瞬间,纷纷加快脚步继续划行。林老大跑进船舱检查刚才撞击下商船的情况。好在因为刚经历过修缮,船舱本身还算坚固,可总归是一辆二十多年的老船,像刚才那样的撞击,顶多再来两次。次数多了,散架是迟早的事。他将这一结论同时告诉给林贵和陶员外。“若是这次侥幸不死,我就把踏浪供起来,再去婆罗小国再打一艘商船回来!”陶员外抹掉嘴角的鲜血,大声冲林老大等人道。没人回应他的话,大伙儿一门心思都在担心今夜能不能从盗匪手下活命,其他事在生命面前变得极其不重要。林贵正在督促手下人继续,突然察觉船只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船只速度慢下来了?”依旧是林老大探头视察船只各个位置,待发现原因后,立刻向大伙儿传达。“武先生!盗匪的船抛出钩子,挂在咱们船上了!”林贵大喊:“拿斧子去砍!”很快有船员靠近铁钩,刚举起斧子砍了几下,就被贼船上射过来的几支箭打断动作。眼瞧着,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因为铁钩越来越近,从后头赶上来的其余船只,有样学样,纷纷抛出铁钩。商船的速度越来越慢。完蛋了。林贵得知这一结论,一时间面如死灰,难道他注定跟家族中成年男子一样,要死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