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昌这边算盘打的啪啪响,三里地外都能听见。
林家小院里却笼罩在一派阴霾之中。
曹同光特地请来了裕叔,他就是莲花村出的第一个秀才,年少时参军,退伍后回到家乡。
看到村里孩子小到四五岁,大到十岁出头,成日里只会在田间嬉戏打闹,荒废时间,遂起了让他们读书的念头。
可惜,莲花村清贫,别说是建书院,就是请个正二八百的教书先生都成问题。
在几年流转后,裕叔捧起书本,谁也没想到竟真的一路考到府学,还在四十岁那年,考中秀才。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莲花村从没如此热闹过。
眼看着连官府都对秀才相公尊敬不已,不仅免了每年的税收,朝廷甚至还发银子。
领会到读书好处的村人们,终于动了送儿子去上学堂的心思。
可惜,莲花村经济基础不好,能出门到**镇书院读书的人家,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从前的丁茂山一家算一个,现在的曹同光儿子算一个,剩下的,就是林家的孙子辈了。
裕叔得知林四郎考上秀才的时候,激动不已,时隔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莲花村终于又出了个读书人。
以他对林家的观察,林四郎的学识绝不止步于秀才,林家也不会只出一个有身份的儿孙。
一听有人闹事,还是过继这种无稽之谈,马不停蹄跟着曹村长赶过来。
蹲在小院的石凳上,吸了半晌旱烟,终是无奈摇摇头。
“俗话说:‘侄儿门前站,十门不断后!’所谓的侄子,是除了亲子外最亲近的孩子,咱们大乾法律上虽没有明确说过,侄儿有赡养大伯的义务,可法律之外还有人情。
有时候情意重千斤,比律法更得人心,四郎若是想日后仕途有望,万不可得罪二人。”
曹同光道:“难不成要顺了他们的意?那两人一看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货色,答应了一次,定有第二次更过分的要求!”
裕叔吐出一口烟圈:“正是因为对方是小人,更不能轻易得罪。”
林老大气得在院中直转圈:“二房一家明显是讹咱们的,见不得我家如今日子过得好,想出这种下三滥招数,他无儿无女反倒成我家罪过了?”
“就是!卖了亲孙女换米粮,这会儿哭诉没人养老送终了,活该!”张氏拉着丈夫的胳膊,按着他的肩膀坐在石凳上,“别转悠!我头晕!”
林老大拉了媳妇一起坐下,给她按头顶的穴位,嘴上依旧抱怨不已。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他们饿死街头,好过现在被挟制,反过来威胁咱家!”
林老太见裕叔神色沉沉,似有话没说出口,问道:“您老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咱家如今沾上赖皮膏药,想甩干净不容易,您见多识广,又是村里说得上话的长辈,您的意见向来是管用的!”
“你们方才说,二房一家有个亲孙女,但是被卖了?”裕叔眉间沟壑皱在一处,像是绵延不绝的盆地。
“是!刚出生就卖了,换了半袋白面,跟我家闺女差不多岁数。”郑氏正给祥云喂蛋羹,方才一通闹腾,孩子都饿了。
刚挖了一勺要送到女儿嘴里,突然想起一事,停下动作。
祥云嘴巴长了半天,只能自己接过碗勺吃起来,动作还不熟练,经常弄得满嘴都是油污。
郑氏拿布巾子给她擦了擦,才冲裕叔道:“叔,我心中有个疑惑,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说。”
“一年前从扶海城逃荒时,林家二房的媳妇凤仙是随行的,白日里蒋大娘说她死了,我不信,凤仙当时跟着咱们,身子养好了不少,就算流年不利,怎么那两老不死的没事,偏偏死了个青春正盛的儿媳妇?”
林老三如今是越来越稀罕媳妇的爽利,说话不再跟从前一般唯唯诺诺,遇事也拿不定主意,现在的媳妇有主见,有思想,明显跟村里那些依仗丈夫家庭的妇人不一样了。
他一时间又高兴又惶恐,是不是自己太没本事了,让媳妇吃苦受罪。
郑氏没注意到丈夫闪闪发光的星星眼,一门心思扑在凤仙去向上。
“我猜,二房定是把凤仙也给卖了,就是不知道卖给大户人家当仆妇,还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院中众人都已猜出大概。
一个年轻姿色还算不错的女人,能去的地方就那几种,其中最赚钱的,不外乎暗场的窑子,幸运点被送到花楼里伺候姑娘,可凤仙的长相摆在那儿。
虽算不上美艳动人,却也是清秀文静的长相,想让林永昌夫妻俩良心发现,给凤仙寻个好去处,简直是地狱里活命——难见天日。
裕叔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烟杆都不抽了,急声道。
“不管是哪种,只要能把人找到,指认你家二房卖孙卖媳妇的恶行,即便他们年事已高,官府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