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也顾不上不能妄议朝廷官员,此时的他们被愤怒和生活的稻草压弯了背脊,唯有一颗尚且跳动的心,在反抗世道的不公。赵括的情绪随着百姓的骂声,从恼怒到羞愧,到最后的无助,每一个表情都落在祥云眼中。她就说吧,这人身份不简单。不是皇亲国戚,也得是个家中握有实权的勋贵人家。农户们的议论很快从骂贪官私吞赈灾粮,转移到年初决堤的渭河堤坝。“要说也改着我们倒霉,两年前渭河堤坝重修,沿路十几个堤坝都没加高防护,偏偏离咱们最近的几个要累高,当时咱们县和隔壁几个县衙都出了不少人修堤,结果呢……才多久就被冲垮了,丢人啊!”“就是,重修加固的堤坝冲垮了,没动工的反而立得好好的,说出去其中没鬼,鬼都不信!”连没读过书的百姓都知道,修复堤坝不过是县衙联合起来,向朝廷索要银两的借口。随便找些人和材料糊弄一下,大把银子踹进兜里。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万万没想到今年几场连日大雨,让渭河跟巨浪滔天一般,几下就冲垮了纸糊似的堤坝。半年时间过去了,除了事发后来了几队官员核查渭河堤坝,再无一人提起维修的事情。百姓寒了心,指望贤明的主上能体察民情,可圣上自身难保,朝廷一日不定下储君人选,大乾便只有一件重要事,其他一切都得靠边。赵括的脸色红了紫,紫了黑,终于在云消雨霁,天晴之际回了厢房。等再出来时,昨日驾车离开的壮汉乙也寻到道观处。林老大并不见同行白面男人的身影,想开口询问,对方只简单告知马匹所在方向,并不打算跟他过多交流。他也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当即扯着天气放晴,带上林四郎和祥云往山下赶。果然见到自家那匹熟悉的红棕母马,以及安稳乖巧立在一旁一辆四驱豪华大车,连晃着尾巴的骏马,都有种拿鼻孔看人的意思。林老大将祥云抱进车棚里,跳上马车驱车继续往目的地方向走去。又在路上行了两日后,终于在一个午后赶到萧县。不同于莲花村的人烟稀少,**镇的淳朴民风,萧县是大乾数得上号的富庶之地。酒楼茶馆鳞次栉比,歌舞瓦舍应有尽有,道路两旁的小摊,数量比**镇赶集还热闹。祥云兴奋极了,一伙儿看看这家的糖人,一会儿看看那家的香包,心里记挂着给哥哥们和爹娘奶买东西的事情,忙活得不得了。林老大笑道:“阿宝,买东西要花钱的,你有吗?”阿宝拍了拍胸前的小挎包,扯开上面的抽绳,伸手招呼大伯上前看。林老大狐疑地上前一瞧,瞪圆了眼睛:“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他声音险些喊劈了叉,震惊地看着里头躺着的四五个银锭子。祥云宝贝似的重新拉紧抽绳,往身后一藏:“我攒的。”准确说,是林老太每回赚了银子,都会给她分红。比如药店收售的药材,林氏医馆出售的药膏,甚至是陶员外、杨家给的赏钱,林老太都给孙女攒着,用作以后的嫁妆。身上这点银子,还不到她小金库的十分之一呢!林老大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受到在林家,小侄女的身份地位有多高。祥云笑嘻嘻继续穿梭在人群中,看看小摊,逛逛零食铺子,高兴得跟只小麻雀一样。林四郎也被一旁四层高的雄伟建筑吸引住目光,一座书店,气势比只大酒楼不遑多让。他对大哥叮嘱两句,抬腿就往书店里走,不消片刻功夫,已经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林老大这边,刚开始还盯着侄女的动态,时间长了,看她站在捏糖人的小摊面前,驻足良久,注意力开始往四周的商铺打量。满脑子打算盘一样,全是生意经。等他再回过神时,侄女方才站的位置,换成了个扎双丫髻的小丫头,身旁哪里还有祥云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林老大猛地抬头往四周扫去,“阿宝”两个字哽在喉咙里,费了好大劲儿才喊出声。马路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至的人群人挤人,一眼望过去,根本发现不了个头尚不到膝盖的小女娃身影。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停止下来,林老大顿觉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林四郎抱着书籍从书斋出来时,听到小侄女丢了的消息,宣纸和笔墨砸在地板上,整个人愣在原地,脸色骇人。二人跟疯了一般,在人群中找寻起来,连喊声都带了哭腔和慌张。这边林老大吓得肝胆俱裂,另一边被捂住口鼻扛在脖子上的祥云,终于在一处恶臭熏天的地方,被人丢在草垛里。身上的小挎包,被人一把扯了过去。一身腱子肉的男人,迫不及待从里面掏出银子,笑得一脸得意:“看不出来,小丫头挺有钱的。”“要不是她叫身旁男人大伯,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中年男人,接过挎包本想丢弃在一旁,看上头刺绣纹路精美,图案款式少见,贪财的心思又将它收回袖中。祥云嘴巴被塞满布,双手双脚被反扣在身后,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