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大夫?许久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处重遇!”鹤眉看到青年,险些没敢认。他记忆中,裴山长畏寒的旧疾,是从娘胎带出来的。听人说,裴夫人有孕那年,恰逢百十年难遇的大寒天。本就体弱多病的裴夫人,婚后近十年才顺利产下第一个孩子,全家重视异常,不成想因母体孱弱,孩子刚出生浑身青。接生婆子们阅人无数,私底下都在传刚出生的小公子,一脸短命相。加上有道士卜卦,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五。裴家人慌了手脚,遍寻天下名医,依旧对儿子病症束手无策,最后只能请他医治。鹤眉第一次给裴家公子号脉,脉搏虚浮无力,不看脸,甚至以为对面坐着个知天命的老人。自此后,每两年裴家长辈都要请来他来诊断一番,期盼能找到根治的法子。二十多年过去,他一直无法治愈的病症,却让裴家小公子在穷乡村找到法子。鹤眉几乎没有思考,已经猜到是谁的手笔。林老太早在裴山长喊出鹤眉名号那刻,被五百两银子镇住的脑袋,终于回过神。局促地从椅子上坐起身,眼中仿若湖面跳跃的微光:“您就是传说中的医仙,鹤眉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您能到我家,简直是我们林家的荣幸啊!”林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直言怠慢贵客。张氏马不停蹄跑进屋里,很快又跑出来,揣着钱袋子朝春生家跑去,要去买只肥鸡回来招待贵客。林老太赶忙拉着林四郎进屋写药方,生怕耽误了医仙的大事。她自十岁起跟在师傅身后学医,鹤家的名声在医界声名远播,但凡从事这行业,没有不以跟鹤家沾边为荣的。林老太清楚记得,她当年研习的第一本医书,就是鹤家人撰写的,不仅如此,鹤家在大乾的地位,堪比宫中御医首领。若不是鹤家这一代的继承人,是个不喜束缚,爱好山川湖景,无拘无束的游者,如今在皇城内掌管贵人玉体的,定是眼前这位医仙前辈。药方单子很快写好交到鹤眉手上,他激动地上下研究,读了一遍又一遍,一连说了三声“妙妙妙”。妥帖收好,躬身冲林老太作揖:“林大夫大义,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来军中做客,你的医术屈就在方寸之地,着实可惜。”林老太被夸,老脸一红,摇头道:“我一把年纪,腿脚不便出趟远门都费劲,只期盼以后日子风调雨顺,不要再出现前些月河道决堤,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乡下人治病就医不容易,难为村里人看得上我,若是走了,他们往后就医困难,我心里也难安。”鹤眉一听便知道她有自己的计划,不再多说,将五百两银票递到林老太手上,后又聊起陶员外冻腿截肢的手术过程,连连赞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小村镇竟有如此本事的医者。裴山长当天晚上,也在林家用饭。林老太亲自下厨,张氏打下手,堂屋里鹤眉坐在椅子上,给对面的裴山长把脉。越把眉心舒展得越发平顺,捋了捋胡子,惊喜出声。“奇迹,简直是世所罕见的奇闻,一年前京都一别,本以为你的身子骨定会常年缠绵病榻,纸糊成的身子,风一吹就能散架,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哪天突然传来你冻死的消息,老夫也不意外。”裴山长收回胳膊笑道:“您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娘问您我的病症,您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活到三四十不成问题,原来都是哄人的。”“你娘自己都病歪歪的,”鹤眉看了眼青年,“我如实相告,她气吐血了,岂非是我过错?”鹤眉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挺有自信,但看病这事,患者的心情更重要,有时候给病患希望,没准对病情大有裨益,所以他从不会告知家属“你孩子没救了”。他虽然嘴毒了点,心又不毒,一把年纪该说什么话还是清楚的。饭桌上,喷香的老母鸡汤,鲜嫩欲滴的野菜,软嫩口感丰富的红烧豆腐,还有金灿灿的香椿炒鸡蛋,配上刚出锅,飘着热气的大米饭。无一不在勾动所有人的味蕾。祥云早趴在灶台边馋的流哈喇子,每道菜的步骤都很眼熟,一看便知是平日里郑氏的常用手法。都被林老太学了过来,关键时刻一鸣惊人。张氏看婆婆抡勺子的动作,汗颜不已,她怎么就总学不会呢!鹤眉和裴山长作为上宾,接受了林家人的热情款待,林老大掏出平常舍不得喝的高粱酒,给二人满上一杯。连林四郎面前也倒上一杯。恭敬冲着裴山长举杯,感谢书院的栽培教诲。林家人不懂考学的事,还是裴山长仔细讲解后,才意识到即将到来的考试有多重要。“府试两年一次,今年皇恩浩荡加开恩科,学子无须先经过县试,直接可以参加府试,名列前茅者不仅可以从童生晋升为秀才,还可以入府学。府学的师资条件,就是**观书院也难以企及,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错过可又要等上两年。”府学的名号,林家人还是知道的。能进到那里上学,半只脚相当于踏进科考场,未来的宰辅根苗,国之栋梁都是从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