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迷迷糊糊间,嘴里被喂了好几口中药,苦涩难忍,实在难以下咽,她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主,小舌头一卷全给吐出来了。“加点蜂蜜吧,药太苦了,小娃娃不爱喝。”说话的是个穿杏色裙袄的小丫鬟,往药碗里舀蜂蜜后,榻上的女娃终于乖乖喝药。她长舒一口气,很快情绪又变得低迷起来:“小姐喝药也喜欢加蜂蜜,平常都是我一口口哄着喝的,她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娇女,从小没受过苦,现在流落在外,不知道会不会挨饿受冻,要是病了有没有人给她喂药……”说着心里一阵难受,眼泪珠子成串往下掉,听得身旁两个婢女都忍不住摸帕子擦眼泪。“员外乐善好施,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可惜半生只得了小姐一个孩子,如今生死未卜,他又重伤在身,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一定可以的,好人有好报,恶有恶报,那些打劫伤人的歹徒,迟早会被绳之以法。”祥云意识在空间中游荡,耳边是婢女们压抑的轻泣声,这才知道,她是进了镇上的周员外府上了,不知道爹娘和奶奶找不到她,得急成什么样。可惜她现在浑身烧得难受,小脑袋瓜子想不了太多事,感觉像是被人放在蒸笼里,下一秒就要熟了。很快,额头被贴上湿帕子,好像有人在给她擦拭身子,想让她稍微舒服些。可惜喝下去的中药没起到太大作用,她还是烧得厉害,鼻腔都堵住了,只能用嘴巴呼吸,喉咙干哑难受,像是干涸湖水里的一条鱼,张着嘴想求生。不行,她得赶紧找找小孩子的感冒药,再下去要烧成傻子了。她也顾不上分析刚才王掌柜给她配的什么药,从西药货架上翻出感冒灵枇杷糖浆,趁着两个婢女换帕子的功夫,喝了一口。结果太匆忙,呛了一下,褐色糖浆少部分溢出嘴角,被杏衣婢女看见。“小女娃把药呛出来了,快,准备些温水过来。”她仔细给祥云擦拭嘴角,才发现咳出来的东西,好似跟方才喂进去的不太一样,不仅颜色深,还要粘稠很多,带着一股清甜的水果味道。没顾得上多想,只以为女娃还嫌药苦,又给她喂了点温水稀释下口腔里的味道。几人守在床边,不敢合眼,谁家没遇到过几个小时候高烧不止的弟妹,都是硬生生盯一宿,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命就没了。等到太阳升起,发了一夜高热的祥云终于从昏昏沉沉中苏醒,后背被汗水浸湿,此刻正粘在背上难受得很。“醒了,醒了,烧退了就没事了。”杏衣婢女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既为祥云高兴,也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她们救助女娃的善意能得以传递,保佑她家小姐在外,也能得好心人帮助。另外两个婢女找来一身小袄子,把祥云身上的换下来。小袄子上头绣着繁琐的花纹,精致得不像话,虽看上去有些年岁,布料却不见半点暗沉,可见造价不菲。等祥云换上衣袄,带上虎头帽,俨然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姑娘。“真俊俏,咱家小姐小时候的袄子穿在她身上正合身。”“昨天来的时候,我瞧小丫头身上的里衣料子粗陋,还以为是哪个农户家的孩子,这会儿再看她养得白胖可爱,应该是王掌柜哪个富户亲戚家的孩子吧?”几人猜测的功夫,府里管家来传话,说小丫头的家里人寻来了,正在前厅等候着。杏衣婢女抱起祥云往前厅走,见到的却是个高大魁梧的庄稼汉子,还有个哭红了眼的年轻妇人。“阿宝!”郑氏哭了一整夜,眼睛都要瞎了,这会儿看到闺女,担惊受怕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像是突然卸了力气,脚软得都走不动道。婢女意外地看着穿着破旧的二人,又低头瞅了眼怀里的粉娃娃。真是这家人的孩子吗?还是王掌柜亲自出面,认出了那日来店里换药材的林老三,婢女才把孩子交了出去。祥云看到娘亲哭得满脸泪痕,才一晚而已竟好似老了好几岁,心中一酸,趴在娘亲肩膀上哭得哽咽。被赵氏姐弟俩欺负一晚上的委屈,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喉咙里咿咿呀呀,挤出两声含糊不清的“两~两~”可惜,林老三和郑氏都哭得要断气,声音比她还大,一家三口抱在一处,没人注意到她的发音。“阿宝,都怪娘不好,娘没看好你,让你被赵氏那贱人折腾一晚上,娘对不起你。”林老三九尺的大高个,此刻同样泪流满脸,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也止不住汹涌的泪意。“阿宝别怕,爹给你报仇,一定让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两口子谢别王掌柜和周家人,抱着闺女往莲花村赶。赶到村门口时,得了消息的村人还有林家小子们,已经在村口等着了,看到被裹在袍子里蔫蔫的阿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孩子受了惊吓,记得到庙里烧烧香,再捕条鲤鱼,取下头盖上的鱼惊骨,用红绳栓了挂在床头,招魂用的,效果特别好。”天赐已经先跑回家报信,林老二顾不上天寒,立刻跑去小溪边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