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完阴阳录,山巅之上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重安静。
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意气风发再不负的百里羽,整个人仿佛又死了一回,浑身上下蒙着一层死寂灰白的气息,双眼再次失去聚焦,像是被抽干了魂魄。
人心非是草木铁石,便是执掌暗城,贩卖人性与黑暗、进行残酷秘术实验的长公主赵文君看完了这卷阴阳录的记载,亦是震惊无言。
她不明白,那个曾在天玺剑宗受尽委屈白眼,一生深陷平凡原罪樊笼里的少年,何以为了天玺,为了天下,还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来。
尸魔窥拾得前世记忆本就不易,他既能够想起生平的记忆,便心该执有所执,意该念有所念。
不论是苍梧宫的那位大小姐,还是中幽皇朝的嬴姬娘娘,都是他前世生命中不可割舍最重要之人。
可他却未奔赴自己该奔赴的那个方向,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断送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
赵文君不理解,很不能理解。
“笨蛋……”宁非烟轻轻吐气,一向变幻莫测的情人眸微微轻颤了一下,似有什么斑驳的光影碎裂其中。
神情说不出的阴郁吓人,那一声笨蛋也不知是在骂谁,不带一丝情感地凉凉扔下那句话后,她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朝着山下深林离去。
未走出多远,林深一角,红妆双眸呆滞失神地蹲在林畔间,整个人怅然若失。
她听到脚步声,回眸间,圆润明亮的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语气犹自带着几分不能接受的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死了吗?”
这般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换做以往,宁非烟必然会摆出一个冷笑轻嘲的姿态,来将她好生教训一番。
可当她试图勾起唇角时,却发现她竟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宁非烟纤眉冷冷皱起,声音寒得如清秋的冷夜:“有心思在这说废话,不如好好磨一磨你手里的刀。”
红妆也不知为何,分明与百里安交集不深,可如今知道他死了,心里竟是生出了久违的伤心难过。
也不知是在伤心日后吃不到他了,还是在难过没有人再会看着她身体上的不堪与伤疤对她那般温柔的笑着。
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宁非烟,红妆眼眶的涩意越发深重了,她难过地低下头去:“这种时候了,还磨刀做什么?”
林间枝叶轻扯着宁非烟的裙裾,她脚步未停,窈窕纤细的身影在夜下瞧来,竟是生出几分往昔没有的形销料峭之感。
她极少露出这样冷冽的锋芒!
半圆月夜里,宁非烟慢慢侧过一张她凌厉冰冷的轮廓,沁着月光的肌肤,如雪寒凉。
“过不了几日,我会将葬心那只老鼠揪出来,你的刀若不磨得锋利些,手若不练稳当些,怎么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红妆睁大眼睛:“千刀万剐?”
宁非烟不似玩笑,情人眼里杀机弥散:“少一刀一剐,你都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我,不养废人!”
阴阳录,已被君河重新收好。
谁也未能够想到,今夜竟会是这般结局。
天已大亮,一线曙光在东方远山间亮起,照得半壁山河稀薄如雾。
苏靖还是向越女要回了那把琉璃伞,跨在腰间,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丢了魂魄的百里羽,冷声问道:“他尸骨何在?”
两百年前,托百里羽和她的福,他好歹留有了一具全尸。
两百年后,却只剩下一颗孤苦伶仃的头颅,看尹白霜那疯癫的架势,不好好见一场鲜血,怕是争不回来。
可苏靖早已不是当年年少时,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再无意义的事情上。
经苏靖发问,百里羽慢慢回过神来,神情憔悴,目光暗沉:“藏剑一身血肉尽食,独独尸骨俱存,却是被前夜那头撞塌天山剑冢的白龙吞入腹中,冲开乱幽谷结界,凌天而去。”
若非他拼死抢夺,儿子的那颗头颅也落不到他的手中,怕也是要被那白龙孽畜,一并吞走去了。
听到此事,苏靖眼中却未有太多的愤怒之意。
她眸子沉了沉,想起了少年时期,他与她诉说过的白蛇成龙的故事。
这是一个不为天玺剑宗所知的秘密。
她却知晓那白龙的来历,知晓它不会伤害他,心中并无多大的忧虑。
苏靖目光微定,又道:“百里宗主可否将那枚尸珠交予我?”
百里羽眉头大皱,心中不愿:“你要尸珠做什么?”
“王女司离,自称是他长姐,将臣是太古时期,比肩祖神的存在。”
“你想通过尸魔司离,找到尸王将臣?!”君河目光骇然,极不认可:“自从帝君颁布诛魔令后,将臣便是六界公敌,他以神躯堕天,化身尸魔,人类在他眼中就是可以随意轻杀的食物,靖姑娘去寻那尸王,无疑是自寻死路啊。”
越女也是忧心说道:“是啊,即便尸王将臣有着易改生死阴阳的能力,可是少主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便是他有着通天之能,怕是也难以扭转乾坤,靖姑娘有何必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姬裴也觉得她的想法太过于疯狂,皱眉道:“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