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无人耕,耕起有人争。”
老道士哈哈大笑,眸光里含着几分讥嘲意味:“你方才口口声声说着天玺是讲规矩的地儿,可我瞧着,你这小子,行事无节随风倒。
方才这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一句我非医者,生死有命给轻飘飘打发了,如今一口一个小师弟倒是唤得欢实,这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灵药宝贝拿得也是慷慨至极。”
“白驼山地界又如何,天玺剑宗乃是名门正宗,这小童又未卖身于天玺,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强留不成?”
范弘无奈苦笑,若换做旁人,自是不敢在白驼山内当着众目睽睽如此肆意轻嘲天玺弟子。
可眼前这位老道士乃是柏灵真人,一代宗师,一流仙门势力之首。
就连宗主大人也曾三请灵观之主,入住白驼长老客卿的世外高人。
在这老道士面前,像范弘这样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可真是没有半点话语权。
他只能连连点头,恭声道:“可今日毕竟是我宗大开山门之日,这孩子被他父亲千里迢迢带到这里,为的便是拜道天玺,您老人家这般公然抢人,我等怕是不好向宗主大人交代。”
“少拿剑主大人压人!”老道士面上浑然不惧,适然说道:“这孩子身负上品灵根不假,却是上品尊药灵根,天生的药鼎炉子,可在治疗术上大有一番成就。
天玺主修兵伐剑道,二者属性相冲,即便他入了天玺剑宗,未来至多不过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内门弟子,齐大非偶啊。”
范弘如何甘心这么一个难得的上品灵根从他手里头丢失,此刻心中恼极了多管闲事的百里安。
他暗自磨了磨牙,脸上勉强堆笑,道:“宗主大人素来惜才爱才,若他……”
“若他在此——”老道士眼一睨,丝毫情面不留,冷声道:“第一时间便将你这自私自利之徒逐出宗门!”
范弘身躯骤然僵住!
老道士冷笑道:“剑主大人爱才不假,可他是小处不欺隐,暗处不掺漏的真君子,你以为你家宗主开山选拔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开拓山门还是壮大天玺?都不是!剑主大人心之所系,皆是苍生,今日弟子选拔所为并非私利,只在正道荣昌间!”
“若剑主在此,正因此子是万里挑一的上品灵根,才更加不会为己私利而断他造化,以你这短小的眼界,怕是望不见一名入道的治疗药术师对于仙门正道而言的真正意义吧?”
……
……
溪河潺潺里,一个男人垂衣而立渡于溪面之间,他广袖飘飞,手捧大锥毫笔,笔尖兀自滴落着墨汁,落入溪水之中,化散而去。
这男人目若朗星,沈腰潘鬓,气宇端得不凡,怀中大笔挥走潇洒如龙。
狼毫挥就出来的魏碑草书在水面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落墨笔笔乌而不涩,字体重峦叠嶂,笔尖宛若有仙神,墨汁入水蕴出三分逍遥风流,七分磅礴大气。
‘君不见匹夫胆大气如山,风浪只在须臾间。’
一行水墨大字在溪河之中汇而不散,笔墨收势之间,自显一匹浩然轻狂剑气,使得这潺潺流水大有奔行五岳广陵大雨狂潮之势。
男子鬓发衣衫皆已湿透,他抚发轻笑道:“柏灵观的老道士倒是生了张巧嘴儿,光明正大地同天玺抢人,还不忘狂拍一番宗主马屁,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找不到半分错处来,这人若是不放,反倒成了我们天玺的不是了。”
云容一袭常服,抱剑倚树,神色认真地观着水墨剑气,淡道:“那小童灵根虽好,却不适合修剑。三师兄,你这《草篆剑书》的造诣又精进许多,若有闲时,不妨与我试试剑?”
有着狂草剑之名的菁狂哈哈一笑,道:“不试不试,也不知师妹此番在魔界里受了怎样的气性,竟是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杀气,若是同你试起剑来,师兄我今夜怕是没时间睡觉了。”
河中有鲤翻跃,银钩划破水面,搅乱一溪春皱,溪石岸上一垂钓者,头戴草笠的男人起竿收钩,咬着钩饵难逃的锦鲤十分巧妙地被他重新甩入溪河之中。
而那一行狂草水墨字,随之消寂散去。
看似简单的甩钩收饵,放鱼归溪,并无其他稀奇之举。
可溪河之中不动如山的草篆剑书却是被这一鱼一饵轻易破去。
菁狂目光落在笠帽男子身后背负的白玉剑上,轻笑道:“看来六师弟中幽一行,山河剑已有大成之势啊。”
六剑姬裴拢了拢滑落的围领,将脖颈间的陈年断伤遮掩住,他垂眸看着水中鱼。
“灵根者,内秀天藏,故此需要以引灵石做辅,方可窥得灵根品质,那少年看起来气息平平,却是能够在芸芸之中,察觉到这稚子不俗,但论这份眼光,也是一个可造之……”
菁狂道:“为何忽然不说了?”
六剑姬裴偏过首,目光平静地看着树下女子:“四师姐,你的道心,乱了。”
天玺十三剑,能力各有千秋,论神识感知力,当以破立而后的姬裴最强,虽菁狂并未察觉云容心境有异,但既然他说她的心乱了。
那必然是乱了的。
“哦?”菁狂眼中顿时起了趣意,摸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