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十方剑分开的两岸海水倾灭覆落,缠绕在百里安手掌间的龙须骤然间失去了全部的锋性。
那双如血焰般燃烧的龙瞳疯意一点点散成天海般湛然平和的冰蓝色。
海水倒灌将他们淹没,方歌渔陷入无声,彻底晶化,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生命与灵魂的气息。
万里冰封海域失去了龙力的维持,顷刻间融解如海。
一片乱潮黑暗里,少女被金色淡膜所覆盖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慢慢涣散。
她眼中的世界渐渐地什么也瞧不真切。
最后,黑色潮海涌灭了一切。
意识终于被断去。
深渊长海里,油尽灯枯的大蛇发出最后一声悲壮镇山河的龙吟之声,宛若离歌,无言也悲。
朦胧潮乱里,冰冷的海水灌进脏腑之中,尸魔不用呼吸,可是百里安仍旧有种强烈的窒息与恐慌。
自清醒以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处境。
巨大的龙躯以着山堕之势朝着深海沉去,那恐怖巨大的阴影在百里安的眼中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几乎快要难以看见。
百里安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四面八方的海水仿佛有着巨大无形的阻力,将他重拍至远方。
巨大的深海里,除了一片黑暗,他什么都没有了。
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沉重而冰冷的疲倦感袭上身体,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费力地抬起手掌。
却再难握住那只曾经与他红线鬼嫁相连的手。
二河葬心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山石之上。
他眯起面具下的那双阴冷长眸看着翻滚不绝地汹汹海域里。
冰冷的海水卷起巨大的浪花,忽然海面之上被拍起一张像薄纸一样的事物,被浪花拍打得载沉载浮。
葬心眼皮狠狠一跳,背脊骤然一寒,不疑有他,飞快掠至海面之上,将海中那个事物打捞而起。
“少君!”
他双瞳战栗,满是忧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奄奄一息软在他怀中的弥路。
弥路的背脊已然被震碎抽空,背后双翼已经完全不见消失,只剩下一对森森血洞,堪称奇迹般地微弱喘息活着。
他缓缓睁开冰冷阴沉的双眼,其中满是诅咒的怨毒之色:“杀了他!给我杀了那小子!他毁了我!他毁了我!!!”
“少君……”二河葬心目光阴晴不定。
“一切都完了!我魔族完了!”弥路仿佛疯了。
二河神色骤然一戾,因为他看见海面之上,缓缓飘沉上来一个面色苍白的昏迷少年。
怒意如暴烈的火焰,烧得他双瞳焦枯。
杀意大盛,葬心的呼吸声都透出一股子凄厉阴恻的恐怖味道。
漫漫海面之上忽然响起一道怒铮的啷锵声。
葬心在弥路的命令下,冷漠地屈指而弹,这一次,并非是一柄小剑破风而出。
而是极盛暴怒下,剑光如梨花暴雨般喷洒过去。
他要这全无防抗之力的少年,死无全尸!
遥远山外里的孟子非见此一幕,面色微显复杂,他手掌微僵抬起,似是准备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如今大计落空,魔君成亡,少君已废。
多年落子终成空,纵然杀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过也是徒添一道无意义的人命罢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僵硬地手掌缓缓握成拳头,最终,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成为了一个无用漠然的旁观者。
谁也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更何况,这还是他人的死亡。
可是,此刻他却不知晓,他无法阻止的死亡,却是有人能够阻止的。
有人看到了那暴雨般弑杀的剑光。
忽然间,海面狂风大起,剑光被吹得微显动摇。
大海之上起铜钟,钟洗海水,如天音震动,数百金色古字如涓涓细流在钟体之上流淌盘踞。
透明的金铜皇钟将海中那名昏迷的少年笼罩其中,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断折的金属崩裂之声。
暴雨般的剑光擦过钟声,留下无数道斑驳深楚的剑痕。
而古钟之内,有剑舞轻起。
剑锋如笔,剑气如墨,意走龙蛇,勾勒点墨之间,一气呵成。
笔锋剑寒里像是蕴藏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落剑成字,百字古文转瞬之间成为千字古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
“这是……”葬心怀中弥路,眼瞳剧烈一缩,面色惨白难看:“太古钟魂圣文!”
二河葬心也是心惊不已,感受到了一种并不强烈却让人十分不安的危机感:“太玄铜皇经,冷修通过寒山苦行五百载方才领悟的铜皇精髓,她不过参悟铜皇经数日,便已然觉醒至此……传闻,果然都是真的!”
暴雨剑光渐散,铜皇钟屹然巍海而立。
钟内,她一袭白衣清寒,幂篱轻纱遮容,纤细如清竹般的身影好似纤云如月,在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