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身陷魔族领地的大部分正道之士对于他这护短的行为甚是不喜,可却不得不碍于他的身份,隐忍不去发作。
虽说收了一个魔族弟子,是这位清正端庄君子一生中唯一的污点,白纸难遮暇,却也不能因为点墨大小的污痕去触犯剑主金仙威仪。
更何况身亡者是苍梧宫的人,人家宗主都尚未表态发作,哪里轮得到他们一直喋喋不休。
执素被杀害一事算是暂且被压了下来,但也因此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
虽未萌芽,但方歌渔相信,只要一场落雨下的及时,这一颗黑色的种子总会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参天大树。
而泰器山正是多雨时节,自战事初起之日,便终日未绝。
正道以不小的代价将这三千真魔尽数诛杀,各方势力仍旧盘踞山中,并未离去。
毕竟真正的首河危害尚未拔除,一路上的种种牺牲,总不能落得个无功而返的下场。
数日后,苍梧宫再次出事。
这是出事的是在山中负责布下封锁净化魔气结界的第九藏殿,仙乐殿,林曦。
不同于玄武殿执素的暴毙惨死而无人知,林曦是拖着一身垂死重伤,奄奄一息地返回了营地之中。
当她回来时,众人都知晓,这位第九殿主幽府灵光已灭,灵识尽碎,决计是活不成了。
她强撑着一口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提出要见天玺剑主的要求。
众人看到她蜷在剑主怀中,染血的唇不断喃喃启伏,由于是传音之法,旁人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只见她将剑主的手腕捏得死紧,眼中尽是回光返照的炽烈执念。
他们可以瞧见剑主大人平和的双眉逐渐蹙起,眉头皱得极深极深,昏暗的雨夜里,他眼底仿佛有着焰电在灼灼跳跃。
而后,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极轻极轻:“我知道的。”
林曦猝然睁大了眼睛,里头盛着深深的震惊与不解,抓住他手腕的手,指甲都几乎深深嵌入皮肉之中,血珠从她指缝里不断溢出。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心,不断运送灵力,可也仅仅只能拖延时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林曦再未传音,最后留下来的一句话是……
“剑主之徒,绝不可再留人间!”
方歌渔只见那个男人手掌一颤,死死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终于松开,无力垂落。
被修的精致圆润的指甲里,还残余着他的鲜浓血色。
绝不可再留人间……
如果说死人尚无对证之言,可以说是腌臜魔族的设计无限,可如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临死之前最后留下来的一句话,可谓是铁证如山了。
众人一阵胆战心寒。
剑宗之徒果然可怕,先杀四殿执素,后灭九殿林曦。
这活在传说中的仙人都被她一一灭杀,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死亡,会落在谁的身上。
“剑主这是打算去哪里?”接过林曦遗体的尹白霜看着他转身,似是准备离开。
“去找我那徒儿。”
扔完这句话后,他便消失在了重重雨幕之中,无人再能够感应到他的半分气息,宛若天地之间,有关他的气息半点不存。
他这一去便去了整整两日。
两日后,大雨终停。
山中再次浮现出剑主的气息。
众人寻着那道气息纷纷追去。
最终,他们是在一处山谷中找到了他。
天霜石青,洁白的野花花瓣碎洒在路野之间,成色颓败,衬得这个荒芜的山谷素素如洗。
剑主大人独坐在一棵古老的枯树之下,在他身外三尺之离里,那片被花瓣覆满的大地间,有着殷红的血液丝丝蔓延而出。
他的那位徒儿阿娆就跪在泱泱血色里,青丝早已被雨浇打的凌乱,脸色白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厉鬼。
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双手艰辛的撑在地面间,仿佛受了莫大的酷刑。鲜血从她裙摆出流淌蔓延。
看得出来,光是简简单单地跪在那里,便让她已经十分艰辛了。
因为她的双腿腿骨……断了。
若非双臂苦力支撑,怕是整个人都要跌趴下去。
众人这才发现,那位剑主大人的身下,扔弃着一柄刻有天玺剑纹的戒尺,上头满是嫣嫣血迹。
居然连天玺戒尺都拿了出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窃窃私语。
“这……怎会下手如此之狠?”
“剑主大人生平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出了名的护短,平日里对她可谓是恩宠有加,真没想到,此生竟然还有幸亲眼看到剑主大动肝火的一天,居然将她腿都给打断了。”
“我看她是活该,此魔女可是都杀了苍梧宫两名藏殿大人,罪大恶极!莫说要她两条腿,即便是让她就此伏罪,天雷灌顶也不为过。”
“该罚自是一样都逃不了,不过我瞧这剑主大人也真是心狠,怎么说也是放在身边养了几百年的徒弟,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打成了这副血淋淋的模样,真是看了叫人觉得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