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沉沉,西山最后一点雾霭般的微红霞光终于被长夜墨渊给吞噬殆尽。
一望无际的夜空里,仿佛星辰日月尽数隐灭于星河之中。
天空中落下的不再是细雪绵绵,墨蓝色的苍穹里忽然降落无数惨白的天光,在高高云层中飞翔的异鸟被天光扫中,顿时咔咔冻结成一肃冰雕,被风一散,便成了银屑般的光辉。
惨白天光幽冷,宛若来自远古国度的可怕天刑,隆隆雷音宛若幽冥低泣,宛若凄惶末日即将降临。
更多的天光在降临,星河仿佛被某种禁忌的力量打破一般,浩瀚无边的夜色在一声声沉闷的巨响里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光点在那天光之中如酿混沌。
立于殿宇檐牙上的乘荒见此一幕,心里顿生无限恐惧,他回过头,去寻大殿之中那个身影,震撼喃喃:“青铜门……开启了。”
青铜门是远古复苏时期,与天地共同诞生的九门之一,门后所藏着的大千世界自古而尘封,曾经亦有古老的仙部亦或者氏神试图开启探究,可每一次开启青铜门的代价尽是不可估量!
而关于青铜门的秘密,至今一无所获。
于是九大神秘远古之门,被封印在四海八荒各个地域之中,未曾开启。
青铜门是一座杀戮镜像之门,其中关押着吞世大蛇,门内世界无所窥,。
可是一旦开启,青铜门的镜像之力会折映苍穹大陆之上,将整个仙陵城视为一个真切的坐标,让无数自那个冰冷而死寂的、不属于六界之中的恐怖神灵被召唤而出。
遥远天空之上那些无数惨白的光点无穷无尽,吞噬着这方天地的灵息,带着世间最原始贪婪、邪恶、掠夺、弑杀的欲望狂涌而来。
那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门后一只堪比上古神魔的存在。
乘荒光是以神念扫视,一被那些光点触及就被吞噬得一去不返,半点不存。
他面色苍白,冷汗津津,以他君皇神念,甚至都窥视不得半分真象来,甚至体内灵魂气息都隐隐不稳。
仿佛天空之上有着一个巨口,欲将神灵的魂魄吸食而去。
天光侵入人间,四海不复,八荒共渊!
君皇往城中一扫,但见凡人无恙,而未入鬼山的名家修士,未得天光扫中,却抱头痛苦嘶嚎,灵台神府竟显崩溃之征。
他心中一惊,忽然回想起她前几日下达的那道莫名指令,令城中一众修士尽数入至鬼山之中,莫不是早已料到,身处于仙陵城内的修士会受青铜门后的恐怖生灵所吞害?
小山君私闯鬼山,她迟迟不予理会,甚至在封山前夕,将一众昆仑女官尽数派遣至鬼山之中。
曾经绝危之地,如今却巧妙地成为了众多修士绝佳的避难净土……
那么他呢?
心中所演算之事,竟然对他这个君上并未透露半分!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情绪,乘荒消失在了檐牙之上。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山河大殿之中。
“青铜门大开!仙陵城沦为坐标之地!人间即将沦丧,仙界也将不得安宁!沧南衣!这便是你守护的门境!”
青纱帐内,落拓着一道青翡色的动人身影,正高座于王位之上。
昏定的微光里,她侧脸的轮廓带着细致的雪光,漆黑的长发披垂在肩后,银丝细线将她青丝编成一绺绺精致的小辫,尾端还坠着珊瑚色的小石与青珠,看起来真是像极了古策之中所记载着古老神域里的美丽天神。
她柔美而精致的指尖正在细细把玩着一颗水滴般透明的珠子,那是仙人所坠之泪。
“急什么,这不还未得沦陷吗?”珠帘帐内,传来慵懒的轻笑声。
她端起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仙人泪,大梦千年,独泣幽冥,一切始于此泪,如今吾倒想要瞧一瞧,她究竟给吾准备了一个怎样精彩而又绝望的世界。”
乘荒沉声道:“平日里任你痴狂也罢,事到如今你还在妄言,青铜门失守,六界必乱!纵然是我,也护你不得了!”
沧南衣悠悠说道:“神人言微,圣人言简,贤人言明,众人言多,小人才妄言,原来在君上心中,吾与小人无异。”
乘荒一时语塞,正欲挽救,便又听她不以为意道:“如此小人,在‘天光’侵世之下,必然是无从保护君上了,还望君上自立安身才是。”
乘荒面色有些难看,青铜门一开,神明难逃,他实在不能够理解,她为何还能如此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来嘲讽他。
冷哼一声,君皇甩袖怒道:“我去请示仙尊祝斩!希望此劫过后,你能好自反省!”
沧南衣轻笑一声,道了一声是。
“君上贵体关乎苍生水泽,君子居安不立危墙之下,的确不宜身陷如此危境之中,仙路遥遥,吾便不相多送了,君上慢走。”
这搪塞敷衍一般的请送之词,将君皇乘荒气得差点灵魂出窍。
但他并未继续争执,因为天空之上那股可怕的威胁已经距离皇城越来越近。
他黑着脸,一剑斩出三千小世界,世界尽头便是那遥遥的紫极帝宫。
君皇大步跨入其中,决计不肯再多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