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鬼郎拍了拍衣摆处沾染的尘灰,站起身来,目光无情森然地看着她逐渐下沉,挣扎的动作渐渐无力。
他凝结成无情寒冰的眼瞳深处,似含扭曲的痛快与畅意。
就当幽鬼郎周身邪气内敛,准备消失的时候,身侧案上红烛无声断裂成两截,就像是被一张锋利的纸裁切过。
一道极致淡缈的剑意,不知由何处而生,却自四面八方而至。
擦擦擦——
那是剑意切开空间的声音。
唰唰唰——
那是幽鬼郎施展诡妙的身法步伐。
无形的剑风将空间扭曲成无数的小空间,每当幽鬼郎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一道剑意紧随而至,在地板或是房梁间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剑痕不深,看起来就像是顽童在木板上刻下的一道痕迹。
可是,却能够让幽鬼郎如临大敌。
剑意极轻极快,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如影而随。
虽然凭借着诡异的身法,他能够完美的避开这极快的一剑。
可该死的是,当他身形现世,对方的剑意总是能够提前预知一般,再度袭向他的心口亦或是眉心要害。
幽鬼郎忽然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沉喝声!
因为当他看见包裹着季三儿的那些黑影鬼手被凌厉的剑意尽数切碎。
本该沉入深渊的猎物,又重获安全。
而他也在那剑意的逼杀下,步步为退。
随着他一声沉喝,幽鬼郎周身邪气陡然大生,他不再逃退,萦绕而起的黑邪之气砰然而炸,将四面八方的剑意尽数震裂。
他终于停下身形,阴沉的眉目间,却是溢出一缕鲜血。
一只通体毛发雪白的兔子,慢慢从房间阴影角落中走了出来。
它手中无剑,只有一根婴儿手臂长小的胡萝卜捧在爪上,幽幽凉凉的一双赤瞳在幽鬼郎身上略略一扫。
幽鬼郎只觉眉心一烫,他是阴体,身体之中的鲜血皆是通过掠夺而来,这火烫之意一起,顿时心道不妙。
一股磅礴清正的剑火从他眉心烈焰而烧,如灼烧焚清一切魑魅魍魉,天地邪鬼的圣火红莲,让他灵体有着崩溃净化之相!
季三儿伏在地上,小脸震惊匪夷地看着眼前这小巧可爱的背影。
忽然觉得平日对她爱答不理,高贵冷艳还有点臭屁的小兔子竟是无比可靠。
因为那噬魂灭灵的剧痛,让幽鬼郎神若癫狂。
他抬起右掌,朝着自己的额前眉心重重一拍,将那剑火红莲生生拍散。
屋内的邪气生生削减了小半,幽鬼郎的五官之中,因为那一掌的强悍力道,逐渐溢出一缕缕黑色的血,让他的面容更显狰狞凶煞!
他森然一笑,看着阿伏兔爪中的胡萝卜,很显然,方才将他逼得狼狈不堪的剑意,原是一根普通的胡萝卜。
多么可笑。
幽鬼郎神情仿佛被一根刺,狠狠扎了一下,面皮一抽,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深深地凝视着兔子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抖出一分凶残的笑意:“我当是哪位仙家名门里出来的剑修,原来是叱咤洪荒的凶魔阿伏兔。”
兔子身姿屹然不动,目光冰冷。
幽鬼郎低笑一声,面容间的戾气与警惕忽的散去。
他理了理凌乱的黑袍,从旁取过一张椅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兔子,目光微嘲:“凶魔阿伏兔,素来以暴戾著称,何时成了正义的守护者,又是从哪里学来了这么一套正统仙道剑术?真是好厉害啊,几乎一剑就要渡化了我?”
说到一半,他忽然抬首啊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差点忘了,阿伏兔这种凶灵皆是依靠本能而活,并无灵根悟性。
强则强已,但即便是给阿伏兔一万年修行学习的时间,它也学不来人类的功法与招式。”
“那么还请你告诉我……”幽鬼郎微微一笑:“阁下这是与乱幽谷的谷主立下了怎样有趣的契约,竟然能够让你共生于此身之中。”
阿伏兔眼睛骤然深眯,杀机无限!
幽鬼郎哈哈大笑出声,仿佛看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
他抚掌笑道:“别急着发狂,我可是活了三千年的厉鬼,如何看不出来你今夜求的是一个速战速决,想要尽快将我逼走。”
他语气肯定而自信:“你我实力相当,可是我看得出来,你灵体不稳,以魂魄入体,本体又似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而且距离此身极远。
你的气息极度紊乱,稍有不慎,你的真魂一旦出现崩溃之势,以阿伏兔的胃口,瞬间就会将你的灵魂吞噬殆尽,永不超生!”
“而你今夜若是强行与我一战,你的灵魂必然呈崩碎之相!”
幽鬼郎站起身来,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施施然地行了过去,有意错开阿伏兔,收起满身的邪气敌意。
他走至季三儿的面前,微笑道:“放心,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这小东西,是供奉给我的祭品,容不得她逃。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无用的凡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一个快活?”
兔子没有转身,似是忌惮,又似是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