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张脸。
眉眼灼灼生辉, 殊丽非常,殷红的唇瓣毫无顾忌地上扬, 看上去,既漂亮,又洋洋得意。
太张扬了,令姬循雅很想,很想让他再也笑不出。
于是伸手,五指插-入发间,狠狠向后一攥!
赵珩吃痛, 轻轻地嘶了一声。
面上却依旧毫无惧色。
从眼下局面来看,赵珩的处境绝对说不上好。
他双手被缚于身后, 防身的利刃也被姬循雅丢到三尺之外, 他挣不开、逃不脱、避不得, 就如被蛇注入了剧毒的猎物, 遭其衔在口中, 身体无力地抽搐,意识却还清醒, 甚至能感受到, 自己是如何被生生吞吃入腹。
所以姬循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赵珩为何不怕呢?
他的性命自己予取予夺, 他的皇位、他的荣辱、他的生死,亦取决于自己的一念之间。
姬循雅柔声地询问:“陛下, 你不怕吗?”
赵珩被迫抬头,与姬循雅对视。
珠光下看美人, 更生华辉。
赵珩望着姬循雅, 目光划过这张自他十五岁时便见而难忘, 时至今日, 仍为之神魂颠倒的清绝面容,疑惑地反问:“怕什么?”
光撒入姬循雅的眼睛,让这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都多了几分光亮,看上去比平日柔和了好些。
面面相觑几息,赵珩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怕你?”
赵珩这话全无挑衅之意,但听起来莫名地让人心火上涌。
皇帝实在是太恣意,太胆大包天了。
令姬循雅不由得会觉得,面对这样肆无忌惮的赵珩,即便生出些想要摧折他的阴暗欲望,也合该理所应当。
给赵珩一个刻骨的教训。
身体力行地让他知道,这时候仍不知低头,会招致何等难捱的对待。
阴冷的视线在他脸上游弋,姬循雅语调却依旧是温柔的,“是。”
赵珩更不解,与眼前冷黑的双眸对望,问得真心实意,“朕为何要怕你?”
竟然毫无说谎的迹象。
姬循雅柔声反问,“那陛下,为何不怕臣呢?”
手上施力。
但不太用劲,赵珩只觉发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又麻又痒又黏腻,说不出的古怪。
旋即垂首,以温凉的唇瓣轻轻碰了下赵珩的下唇。
这不是一个吻。
没有人亲吻时眼眸毫无波澜,冷然如在看一个死物。
是对自己珍藏爱物的亵玩。
“陛下,现在我想怎么杀你就怎么杀你,”姬循雅声音柔婉地娓娓道来,“臣可用一把刀,将你身上每一块肉都割下来,臣会给您用最快的刀,敷最好的药,在割满三千刀之前,臣都不会让你断气。”
另一只手抬起赵珩的脸,目光憎恨,却痴迷地注视着。
掌心轻轻贴着赵珩的侧脸,“你会神智清明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臣剐成一具骨架。”
“还是,”手指下滑,停留在赵珩的脊背上,轻柔亲昵地抚摸,“从这划开,灌入药水,”唇瓣贴上赵珩的耳廓,恶意地发出气音,“刺啦一下,便能得到整张人皮。”
隔着单薄的夏衣,姬循雅的手冷得惊人。
仿佛当真,有一把刀贴住脊背。
寒气砭骨。
姬循雅痴惘地喃喃,“赵珩,姬氏承先朝‘百城’之藏书,其中有一刑律,刻录酷刑三百种,每一样,都足够让人生不如死,你怎么敢笃定,我不会用在你身上?”
声音愈发低柔,听起如同梦呓。
更显诡异病态。
此世间任何一个王侯面对赵珩时都会有所顾忌,即便要弑君,也会悄无声息地,用体面安宁的方式,送这位陛下最后一程。
然而姬循雅不同,他这就是个疯子,他得出,未必做不到。
见赵珩不答,姬循雅眼中的痴迷之色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彻骨的阴寒,“待陛下崩逝,臣就将陛下的尸身挫骨扬灰,如果,”他微微一笑,“您还有尸身的话。”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恶毒得淬满了毒汁,听得人不寒而栗到极致。
“赵氏的宗庙我也会焚烧干净,”他道:“到那时,你就是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了,陛下。”
“不对,还有臣祭拜你,”姬循雅朝赵珩笑,他含情脉脉地说:“只有臣祭拜你。”
只有我知道你的尸身葬在何处,只有我,能一手安排你的坟茔。
日后,也只有我为你祭拜。
只有我。
一个吻轻柔地落在赵珩唇间,他唤道:“陛下。”
语调温柔,却,不容置喙。
似蛛丝,缠绕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