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前磨豆腐,边磨边骂,似乎不骂人,他这豆腐就磨不下去。
杨氏发现她,立刻过来扶住她,“秀秀,你怎么起了?身子好些了?”
“娘,我已经好全了。”
沈有财粗声道:“再不好全,咱家家底儿都能被你赔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个媳妇儿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也尽在赔钱!我————”
在与沈秀对视上后,沈有财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杨氏奇怪地看了沈有财一眼,怎么不接着骂了?若是以往,沈有财这时候会骂得更狠。
沈有财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没说完的刻薄话全部吞了回去。他看了看沈秀,接着低头继续磨豆腐,不再骂人,若被人封了嘴的鹌鹑。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的异状,“娘,我饿了。”
“等你爹磨好豆腐,咱就吃饭。”
家里沈有财为大为尊,他说吃饭时,才能吃饭。沈秀捂肚子,也不知沈有财何时才能干完活。
“秀秀,你再去躺会儿,等你爹磨完了豆腐我叫你。”
沈秀点头。
忽然,沈有财扔下豆子,“吃饭吃饭!”
杨氏惊讶,“可你豆腐还没磨完。”
“我饿了不行?”
“行,行。”杨氏赶紧去张罗。
早食是豆花和炊饼。母女俩吃的是素炊饼,沈有财吃的是肉炊饼。
沈秀目光落在沈有财手里的肉炊饼上。
沈有财:“看什么看!”
沈秀直言:“我也想吃肉炊饼。”
“个死丫头片子还想吃肉炊饼?我————”沈有财又突然止声。
下一瞬,他把一个肉炊饼扔到她碗里。
沈秀和杨氏很是惊讶。惊讶过后,沈秀拿起肉炊饼,一分为二,她一半,她娘一半。
沈秀啃肉炊饼啃得香,沈有财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秀抬首,“谢谢爹。”
闻言,沈有财又变成一只鹌鹑,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用过早食,沈有财出门卖豆腐。杨氏对沈秀道:“你爹今日也不知怎的了,有些奇怪。”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今日奇怪的地方,只道:“娘,你想与爹和离吗?”
“你胡吣些什么,怎么又提这事?我从未想过这些!”杨氏反应很激烈。
原主也劝过杨氏很多次,希望她能和离。但杨氏不愿和离。
“爹对我们不好,成日成日骂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你受得了吗?”
“这也是怪我,怪我生不了儿子。原先你爹也不是这样的。”
“错不在你,娘,错在爹,你没有任何错。”
杨氏眼里沁出泪,沈秀握住她的手,“娘,你真不想与爹和离?就算与他和离了,咱有手有脚,也能活下去。”
“娘……娘不想与你爹和离。”
沈秀沉默下来。
“秀秀,你快回屋躺着,小心吹了风,又起了病。”
葫芦街街心,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店铺鳞次栉比。
卖炊饼的,卖水饭的,卖酥酪的,卖樱桃煎的,卖旋煎羊白肠的,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商贩,大力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有财坐在自家豆腐摊摊位前,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前方有店家在熬肉,见他一眨不眨瞧着,便扯着嗓子喊道:“可要来一碗?”
沈有财摆手,继续心不在焉发怔。
脑海里闪过沈秀苍白憔悴的病容,又闪过她馋肉的模样,他抿紧唇。
收摊之后,沈有财去割了两斤羊肉。
得知沈有财买了羊肉,杨氏道:“怎的买了羊肉?”
羊肉比猪肉贵,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了两回。猪肉倒是三五日能吃上一回。
沈有财:“晌午做羊肉索饼吃。”
杨氏虽心疼钱,但心底也有几分欢喜,秀秀才病愈,吃羊肉最是滋补。这会儿买了羊肉,正好可以给她补补。
沈秀躺在床上,发现沈有财在门边探头探脑,她出声,“爹?”
被发现之后,沈有财清清嗓子,走进屋,“死丫头……秀丫头,你这病……好些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沈有财竟关心起她的病情来了?
“好得差不多了。”
沈有财嘴巴张了张,似乎不知说些什么。便没再多说,别别扭扭走出屋子。
熬得香喷喷的羊肉鲜味窜进卧房,沈秀饥饿顿生。不多久,杨氏便喊着吃晌午饭了。
热腾腾的索饼(汤面)里,堆积着软嫩的羊肉,面汤上漂浮着一层金色油花儿。沈秀迫不及待动筷。
羊肉鲜嫩,面条筋道,汤汁鲜美,沈秀惬意地弯起眸子。
见她眼角浮出笑意,沈有财不知不觉也扬起嘴角,他把碗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