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修短暂地看了一眼陈远思,低眉答道:“学生自幼师从王立松先生。岁和元年末,王先生协理太清阁编纂过一本《顺平奏疏集》,其中整理了顺平年间一百篇经典奏疏。《顺平奏疏集》刊印后在盛京各大学堂都有发册,学生策论的依据大多来自于这本奏疏集。朝廷与州府分税的事项,在顺平七年时,颍州。”
陈远思顿了顿,向一边的陆宴尘询问道:“陆学士,太清阁刊发过这么一本书吗?”
“回陈阁老,这本书是先帝在世时命太清阁整理的,成册刊发确是在岁和元年。”陆宴尘答道。
陈远思皱了皱眉,他脸上褶子本来就多,这样一皱,更显烦忧。
他默了一默,对叶倾怀道:“陛下,此书涉及我朝政事机密,老臣奏请停止刊发,并把已经刊出的全部收缴回库。”
叶倾怀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副考官们,问道:“诸卿是何意见?”
“陛下,陈阁老,先帝曾下过旨,《顺平奏疏集》编纂完成后要印发文校及各大书馆学堂,先帝还要求过要将其中内容加入文校的课程。陛下尚在孝期内,若是如此做,恐怕有违先帝遗愿,有不孝之嫌。”陆宴尘率先答道。
“若是此书当真涉及内阁机密,那就是社稷大事,自然要比孝道紧要。”顾世海反驳道,“只是我们都没看过这本书,眼下不便定论。依臣所见,还是先查看一遍,再由内阁商定如何处置为好。”
叶倾怀点头道:“顾阁老言之有理。这样吧,陆先生,明日下了早朝你送几本《顺平奏疏集》到内阁去,由几位阁老看过后拿个主意,给朕上个折子吧。”
“微臣领旨。”陆宴尘答道。
见其他人也无异议,叶倾怀才又将目光移回到林聿修身上。
她神色沉了沉,道:“林生所奏之策,振聋发聩,于朕心有戚戚焉。”说到这里,叶倾怀叹了口气,顿了顿,道,“你的才学,朕心中已有数。你且下去,到偏殿里将你今日奏对之言写成文章,呈递上来,朕要再看一看。”
林聿修叩谢圣恩,离开了太和殿。
叶倾怀闭上眼,揉了揉额角,道:“李保全,传下一个。”
“陛下,林聿修的分数……”一旁负责记录的礼部官员小声问道。
叶倾怀眼也没有睁,道:“先空着吧。传下一个上殿。”
后面的贡生殿试都十分顺利,叶倾怀问的问题也不难,贡生大多能够顺利答上来。
在林聿修后面上殿殿试的贡生们有一个共识。
今天皇帝的心情欠佳。
因为叶倾怀全程不苟言笑,话也不多,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架势。
直到掌灯时分,今日的殿试顺利结束了。
太和殿上只剩下几名考官和侍候的官员太监们。
“陛下,应试的贡生们都回贡院去了。”李保全向叶倾怀汇报道。
叶倾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林聿修那篇文章交上来了吗?”
李保全顿了下,道:“老奴这就去问下。”
他离开后,礼部的官员将记录好的殿试名单及成绩递到了叶倾怀面前。
叶倾怀仔细地翻阅了一遍,点了点头,道:“拿给各位大人过目吧。”
然后她对左右两侧几位臣工道:“诸卿看一下,若无异议,礼部便按照这上面的排名拟定一二三甲吧。”
“陛下,今日便要拟定榜单吗?”身为礼部尚书的文新中从叶倾怀的话中嗅到了一股“加班”的气息,于是试探了下皇帝的口风。
叶倾怀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她扫了一眼几名内阁大臣。这五个人加起来已经有快三百岁的高龄,今日从天还没亮就进了宫,跟着皇帝在这太和殿里一直殿试到天彻底黑下来,中间只歇了一刻钟,用了一顿简单的午膳,到了这个时间,每个人面上都尽是疲态。
叶倾怀轻叹了口气,对众人温和笑笑,道:“今日辛苦诸位了。这次春闱因为史太平的事情,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各部都缺人,在等着这一榜的人用。这样吧,诸卿今日核对过名单,明日礼部再拟榜呈报吧。”
文新中松了口气。
要是皇帝说让他明日就放榜,那今天礼部和太清阁从上到下都别想睡了。
这时候,李保全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份文稿。
“回陛下,林贡生的文章已经做好了,奴才从太清阁取了来。”说完,他步上玉阶,将手里的文稿搁在了龙案上。
殿上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凝视着那份文稿。
为了缓解殿上紧张的氛围,叶倾怀笑了笑,对拿着成绩名单的礼部官员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将名单递到了几名内阁大臣面前的桌案上。
“诸卿且先核对这份名单。至于林聿修,他的成绩尚未在册,待朕看完这篇文章再做评断。”
叶倾怀说完,便低头读起那篇文章来。